一个多小时后，助手们完成了发式和底妆。张越秀微微颔首，于是所有女孩躬身退出，走在最后的薇儿轻轻带上了门。

“让我看看……”女化妆师以三根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笑笑：“皮肤底子不错，线条流畅，骨骼走向也很美……只是需要上些颜色。”

女人打开手边的描金化妆盒，紫色绒布上躺着胭脂、唇红和十多支长短不一的细笔。她先用尾指指尖把一点胭脂在洛雨笙颊上晕开，将女孩略显苍白的嘴唇染成薄红，再以细貂毫笔描出修长的眼角眉梢……

这些古雅的化妆品让洛雨笙有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待嫁的新娘，正要以一生里最动人心魄的美貌去迎接命中注定的男人。

“洛小姐，那位坦格利安的少主是你男朋友吧？或者追求者？”化妆师轻抚她上翘的睫毛，不经意地问。

“不……他不是。”

“看来是我猜错了，请别介意。”她把一枚嫣红的花钿贴在洛雨笙眉心，淡淡地说，“只是隐约觉得他对你很在意……也许，还是有些特别的吧？”

*

又是漫长的一个小时，化妆师终于露出满意之色，纤长温暖的手轻抚过少女的长发，自得一笑。

她轻轻鼓掌，握住洛雨笙的手，“洛小姐，请闭上眼睛。跟我来。”

模特、助手、成衣店店员……近二十个女孩在门外闲聊着等候。猝不及防地，大门忽地被人推开，那一瞬似有绝世的容光射出，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一刻她是神女，云破月照，海天俱老。

一袭古希腊风格的白纱长裙，以银线勾勒隐约的云纹，镶钻的纯银发饰被做成月桂树枝叶的模样。她的长发带着极深极深的黛绿，眉宇柔若春山，嘴唇红得就像夏日初绽的玫瑰花瓣。

宛如月桂女神的雕塑，完美无瑕。叫人相信那个诱惑了太阳神阿波罗的绝世美人真的就是这幅容颜。

“可以睁开眼睛了。”化妆师说。

洛雨笙轻轻睁开了眼睛，时光倏然静止。

这一秒钟，她挺秀的鼻梁、云淡风轻的眉宇、素如冰雪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黯淡下去了，于是观者再不会注意其他，只剩下那对眼眸。

水映星空般的眸子。

人们都怔住了。很难说出那种美丽是什么，可你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瞳，忽然就会觉得她是你最熟悉的人，命中注定的女孩，千百次午夜梦回、却永远看不清脸的一生挚爱。

“……上帝吻过您的脸！”

第一个打破静寂的还是薇儿，她对洛雨笙鼓掌：“Bravo！”

一时掌声雷动。所有人都鼓掌，眼里闪动着兴奋，庆祝这完美的作品经由自己的手被创造出来。

潮水般的掌声中，薇儿疾步走近，对洛雨笙低声说：“洛小姐，请跟我来。五分钟前收到消息，少主已经抵达机场。”

*

19:20，Toqué餐厅。

细雪翻飞，十二辆礼车悄无声息地刹车，恭候在餐厅前的侍者无不为这气派啧舌。

白色的林肯车车门弹开，4.5英寸的高跟轻盈地踩在雪水中，金发碧眼的美人从车里走下来。

Toqué的侍者们服务过诸多贵客，极有眼色，都能看出那是目空一切的高贵。这样的女人必然是出身于绝大的家族，见识过绝顶的场面，对自身有绝对的自信。

“洛丽塔小姐？”白衣侍者恭敬地上前打伞。

美人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冷厉如刀。她右手按胸，对车内欠身道：“洛小姐，我们到了。”

这份排场彻底震惊了侍者。感情这位女王般冷傲的美人……还只是个开车门的？

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修长手交到美人手中，一头黑如生漆的长发，纯银镶嵌钻石的枝叶形发饰……没等侍者看清女孩的容貌，一道尖利的刹车声陡然划破了静寂！

侍者下意识地回头，一列利剑般刺眼的灯光亮起，将雪夜照得亮如白昼。

那是一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纯黑车队，清一色的黄金家徽，咆哮的引擎仿佛军马长嘶，这份气魄简直如同千军万马。

驾驭千军万马的客人……是皇帝么？

劳斯莱斯幻影车门弹开，客人从容地走了下来。一身塔士多礼服，黑色的卡玛绉饰带，侧脸异常年轻，竟然只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大男孩。

高跟鞋轻轻落地，侍者回过头，绰约如天人的女孩同时走下了车。隔着漫天的细雪，两位客人遥遥对视，那一瞬风雪止声，那一瞬天地默然。

男人如君王，少女如神女。叫人自惭形秽。

“好久不见。”

近半分钟缄默的对视后，祁夜忽然眯起眼睛，轻轻一笑。他走到洛雨笙面前，坦然把手搭上她左肩，另一只手则揽住了她的右腰，深深地拥抱。

洛雨笙惊呆了……即使在欧美国家，拥抱礼也仅限亲人或好友之间，是一种表达亲密感情的礼节。可无论她怎么回忆，也想不起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达到“至亲好友”这种地步了……

众目睽睽，她不好谢绝这份热情，只得按部就班地和他左右拥抱了三次。脸颊如烧，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洛小姐，”祁夜贴近她耳畔，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低笑了一声：“你的心跳，似乎很快？”

他轻轻托起她的下颌，微微眯起眸子，低头一寸寸慢慢靠近。那一刹洛雨笙彻底愣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的胸口一阵阵心悸，呼吸急促，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那是命中注定的劫难，是天意的纠葛。洛雨笙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无力挣扎、无法逃脱。

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等待那个吻落下来。

半秒后一个吻落在她前额，轻如蜻蜓点水。洛雨笙蓦地睁开眼，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你！”

“我？”祁夜一扬眉梢，促狭地笑，“你在期待什么吗？”

“……”

洛雨笙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知道这男人很得意于看自己尴尬的模样。果然还是恶魔啊……这家伙，玩弄人心让他开心得要死。

“跟我来。”仅仅一秒，祁夜忽然收敛了轻浮，像个风度翩翩的绅士那样对她伸出了手。

到了这一刻，就算明知道是恶魔的陷阱，也不得不踏进去了吧？

她只能伸出手，轻轻放进了祁夜掌心，被他用力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