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云水到民宗局问了问这方面的情况,立了个户,办了相关手续。然后打报告申请土地,倒也顺利。
施工建庙,又是一大新闻轰动了四邻八乡,云水是粒“炒不爆、压不扁、砸不烂”的铜豌豆,山民们的评价是:“烂鸡儿这小子又干了一件大好事!”
山神庙占地50亩,高墙深院,围墙内周围种植了两个双排的树木。第一个双排紧靠院墙种植了荆棘树林,第二个双排种植的是白杨树,紧接在荆棘树的内围。院内画方块分为风景树区,花苑,果园,菜圃,池塘……
中间大殿,巍峨气派。殿内分左中右三区,中间区为金粉塑的山神像,高达6米。左区有土地神、灶王神像,右区有财神、门神像,各像高不过3米。对于各尊神并非有高低、尊贬之分,而是此庙为山神庙也。
院里东、西两边为两个小跨院,各设有二道门,各是一个独立区。东跨院两层各7间共14间小楼房,设为“香房”,各房里都备有常用的生活用品,全为套房,称得上豪华。招待女香客住宿,当然男人不许住下。西跨院两层各5间共10间较大小楼房,设为住庙人员的生活区。
庙宇竣工后,又是一番热闹景象。云水亲手撰写的两副对联让工匠镌刻在大殿前柱子上和大门两旁。
大门对联是:宝殿巍峨金像庄严昭法界
慈云缥缈玉容正肃仰神宫
大殿楹柱联是:发菩提愿开解脱关践真实路
普慈悲心阐妙觉旨证般若禅
请来的戏班还未开锣,准备连唱三天呢!大家正沉浸在热闹之中,有一年轻姑娘,地道的一美女。带着五六个包包、箱子之类,衣着朴素,头发披散,很安静地来到大殿前。先放下东西,然后跪在神像前叩了三个头,起身进前点燃了香烛,再退回来跪正身形,不慌不忙地从一个小包里拿出一把剪刀,一手拉头发一手持剪刀,“咔嚓、咔嚓…………”随着她的手扬起,她的头发一绺绺一缕缕地飘落地上,如山顶飘下的雾,似林中飞出的烟…………
“小娟……你想干啥呀?不能啊……不能啊……”小娟的母亲与她的妹妹小丹哭喊着前来。
“怎么了?小娟怎么了?嫂子,嫂子……”正在与来宾兴奋攀谈的云水听到了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忙问匆匆从外面进来的嫂子梅姑和芬芳。
“小娟要出家……”梅姑忙用眼神止住了快嘴的芬芳。“没啥事!小娟与她妹妹闹着玩又惹她妈生气了,她妈赶着吵嚷她……”
“哦!那你们去劝劝吧。”
“哇塞……好气派!”
“噢,噢……我们有地方住了……”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大乱。云水惊疑地看了众人一眼,壮壮、康健和他的临时女友庞小惠也都瞪起吃惊的大眼珠子。就说说那庞小惠吧,除脸苍白点儿、眼珠子大点儿、头发黄点儿,还真没有什么特殊的美。中等个儿偏瘦,该凸的地方多凸了点儿,该凹的地方多凹了点儿。靠近人10米能香趴下你,靠近狗10米能香跑它,狗肯定不会咬她,只有人会啃她。
云水在厢房站不住了,梅姑等人看看也瞒不住、拦不住他了,也只好由他走出跨院门。正撞上小娟的妈妈在小丹的搀扶下向大殿赶来。云水往大殿上一望脸色立马变了,先变得吓人,再变的疼人。接着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小娟!你搞什么名堂?是想害我还是你自己抽风了?严——小——娟!你给我出来!出——来!”
梅姑与芬芳忙着去劝小娟的妈妈。
这时候又恰好“咚咚锵、咚咚锵”地开戏,人欢马叫,锣鼓喧天,把个山神庙前渲染得想多热闹有多热闹。但,话又说回来,似乎热闹是别人的,云水什么都没感觉到,就感到气得双眼冒火星,“噌、噌”的蹿到天空都能当烟火看了,他满眼里看的都是颠倒的东西,楼房是倒悬着的,树是倒挂着的,连人都是头朝下的……
“啊——这是咋了!都给我作对?严小娟你给我出来回你家去,谁让你来这儿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住这里……唱戏的!唱戏的!谁让你们开的戏?给我停下!不然老子不发工钱!玛尔戈壁!”
众人中分出一拨解劝住云水,又有一拨人赶去让戏班子把演出缓缓。可遇上个领班的更犟。
“到时间就演,说好了的,不改!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
“道德、道德!你们通融通融好吧?迟一会儿再开戏,我们老板正生气呢!你们真不怕她不给你们开钱?“
“不给钱?不给钱开了锣也得唱下去……“
“得了吧你们!再不停下来就拆了你们的戏台打走你们,不让你们演了!还商量不通了呢…………”
“哈哈哈……嗷……啊哦……不唱戏了,该我们搬家了……”
“走啊……住新房,与山神爷做伴了!”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咦……你不是河尾镇的那个‘独眼龙’吗?”小山子与扬扬拦住一帮往山神庙里涌的人,指着一个看似西装革履,实则皮鞋没跟,西装半袖,全是路旁捡来的货,还歪打个领带,挤着一只眼,叼着半截烟的壮年男子问道。豆豆又伸手拉住一个形容猥亵的大小伙子喊:“刘二憨,你河背乡的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滚!”
外面一闹腾,没有了锣鼓,吵嚷声便大了起来,云水一个箭步跑到山门外,抬眼一看,又闭闭眼、扑棱扑棱头,再看,OHMYGOD!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衣着是花花绿绿、明明暗暗,表情急切渴望、喜气洋洋,状态是扶老携幼、背负行囊、端碗拎锅……
当代拾荒者?或者就是当今物质丰富中的物质贫困者?山乡弱势群体?
康健与壮壮要打电话叫来人手把这帮人强行赶走,云水此时倒沉稳安静了下来。他小声说:“是我建庙前思想不缜密,对情况的方方面面考虑不周详!”说话的对象是在场的众人,伤感的是他自己。
“各位乡邻!我云水这样称呼你们其实把‘乡邻’这个词的含义扩大了不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中间没有一个是我们滩口镇小梅林村的村民,也没有几个是离我们村最近的河头镇的,是吧?你们来参加山神庙开山门典礼,我欢迎,你们来听戏看热闹,我高兴!将来你们来参加我火机厂工人的招工,我也可以考虑稍微降低一些条件。但是,像现在你们这个样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开进山神庙,我可绝对不会答应!我这里盖的既不是收容所,也不是慈善堂,是为了满足我们附近乡村山民们的精神要求而设的庙宇,按山村民众的神教信仰来说,这是个神圣的地方!谁允许你们来这儿吃住了?你们大多数人有手有脚有力气,不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跑这里来当寄生虫,好意思吗?”
“你是大富豪!你是山神爷!我们不能跟你比!你盖这么好的房子不是行善的吗?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让我们穷人住着多好!”
“就是!我们有这么好的房子住着,有给山神爷上香的供品吃着,啥也不用干、啥也不用想,小日子过得比蜜甜哎…………”这个老几斜逼着眼还唱上了。
云水气得大喊一声:“都给我滚出去!就是住也轮不着你们!再在这里无理取闹别怪我不客气!”
“呦呦呦…………真发大脾气了!我说山神爷!我们来了就不准备回去了,这不,锅碗瓢盆铺盖卷全带来了,你生气也没用……”
“靠!无赖!谁让你们来的?”
“云哥!少跟他们废话,喊人打出去就是了。”康健走上前来说道。
云水止住他,继续问:“你们不可能自己决定来这儿。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我猜你们没有人知道,是前庄二傻子让你们来的吧!”
众人一听云水的这话都不觉一愣,又不禁了然。是应该激一激这些人!也真该低估一些这群人的智商!
“我我我……我草!二二二……二傻子能能能……能让爷爷爷……听听听……听他的话?是是是…………”龙套甲刚要说被龙套乙一巴掌打去后面了,龙套乙挨了打还冲他骂道:“你个大傻冒!咱们村长不是说了不让说出来的吗?”
众人相视一笑,云水忙乘胜追击:“那我告诉你们:这儿不准住,谁住这儿,一会儿公安局就来人把谁抓走。还有,这是山神庙,山神爷的家,谁住山神庙,山神爷肯定不会高兴,一生气,他可能就要降灾给谁。你们村长为什么只安排你们来?这么好的地方他怎么自己不来住?他是在害你们!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所以,赶紧回去吧。也甭去找你们村长的麻烦,他不会让你们住村委会的,你们斗不过他的。”
“我草他妹的!我说这狗日的怎么这么好心。”龙套乙一声大吼。龙套甲夹着尾巴凑过去问道:“大大大……大有叔,他他他……他说的对对对……对吗?”
龙套乙上去又是一个大嘴巴子,“对什么对?咱们斗不过村长吗?走!跟叔住村委会去!”说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面众人也走了。中间几个煽风点火的一看大势已去,忙混在大部队里溜了。
众人一看,一片掌声!“哈哈哈……”
可云水还没能笑起来,一方面他心里明白这是临乡邻村的山大王们记恨自己以此来闹事。方式方法也忒孙子忒蹩脚了点儿;另一方面,他还惦记着小娟的事。安排开戏后,他来到大殿与小娟母女默默地坐了下来。
好长时间好长时间,小娟只顾向山神像叩头。
云水滴落了一滴泪,悲情地说:“为什么?小娟,你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