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仍沉沉地睡着,昏昏如暮色,呼呼如晚风。身边不知什么时候静静地坐卧着一只金黄色的、小巧玲珑的狮子狗,黑幽幽、亮晶晶的小眼睛含着雌性的温柔,紧紧地盯着云水,还时不时地伸出精俏的小舌头舔舐云水的手或脸,如同一个小媳妇专心地守护着自己的情郎。梅姑她们去扶起云水时,那小狮子狗还“旺旺”地叫着作势欲扑咬,表现得极为愤怒与惊慌。
“真是奇怪了!这不是云水家养的狗,也没有见着云水所熟悉的人谁家养了这样的宠物,这只小狗怎么这么着护着云水呢?”梅姑惊疑地说。
“莫不是小野狗,只是等着有没有吃的东西?”
“说不定是这狗错认了主人了呢?”马缓说。
梅姑摇摇头只说了声:“不可能!”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云水拉起来托上带来的一辆三轮,那条小狗是阻止不住的,但它不停地狂叫,声音很是凄厉,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一路上,晚风习习,加上山路的颠簸,云水渐渐醒来,“哎……哟!我……我头怎么这么疼?唷喂……天黑了!哎,嫂子,这是上哪儿?我怎么了?”
“还怎么了!小弟,你知道你喝成了啥样了吗?死人一般!一个人躺在二里坳子的小山谷底呼呼大睡。”
“啊……嗯!我只知道好一场睡。哟……头还有点疼!我也不知道自己咋就摸那去了……”
“要不是傻姑两口子放羊回来路过那儿见了你,我们谁能找得到?也不可能想到这里啊?好端端地把你安排到村委会的,我还亲手给你扯好的被单!”
“真不知道怎么就走往了那里,鬼使神差,鬼使神差!”
马缓跑上前说:“真有可能是鬼或神领路!更怪的还有,云水,你看……多漂亮的一只小狗,一直蹲坐一旁陪着你,我们拉你时,它还愤怒地直叫,意欲保护你呢!”
“小狗?哪儿呢?……乖乖,还真是……嘿!好玩儿。挺好看,挺可爱……”
那小狗听到云水说话还真紧跑到跟前,不叫了,反摇起尾巴,一副乖巧可爱的情状。
“小弟!你认识这小狗?”梅姑问。
“不认识呀!从没见过。”
“嘿!那它给你特熟,……小母狗吧?还是青春期的!”马缓这玩笑开得过了,连她自己说后都羞赧地直往后撤。
“胡扯八诌!”云水吹了声口哨,一伸手抱向小狗,“乖乖!来……”那小狗“旺旺”叫了两声,“嗖”地跃上了三轮,轻捷地划了一个弧线扑入云水的怀里,那亲昵状令人见了都要吃醋。
“这……这狗,莫不是真的与我有前世缘?真真奇了!”云水也晕了。
“咱带着它吧!谁来找再给谁呗。哎!小弟,你头还疼吗?”
“还有点儿!嫂子你刚才说谁见了我睡在二里坳子力来着?”
“是傻姑两口子!”
“她两口子一块吗?”
“……是一块跑去叫的人!”
“哦……”云水紧了紧腰带,看看众人,此时暮色渐浓,已然四合,距离远一点便看不清楚彼此的举动了,他偷偷地伸手在自己裤裆里摸索一阵子,似在整理什么,又悄悄掏出一片纸巾塞了进去……
“怎么了,小弟?有啥不对劲的?”
云水惊慌地说:“没……没什么!没——有。”
说着没什么,云水心里早惊得发抖,自己是怎么了?分明这是刚做了那什么事……谁呢?“别是……傻……啊?哌哌……”
梅姑安排云水给水秀打个电话,告诉她不回去了。然后让众人把云水推到水文站,说会儿话大家便散去,都回家了,马缓也回到了庙里小娟那里。
“嫂子,给我做碗手擀面吃吧?”云水一边放好车子一边说道。
“行!拿把手灯去院后边的河岸上拔几棵大葱……哎!对了,小弟!你头还疼不疼?”
“不了!就是有点儿饿。你不与我一块去?”
“咋?两步远还害怕……”
“不,不是怕……你在做啥?我想到河边走走。”
“夜色又浓,晚风还凉,没啥走的……吃了饭,暖暖的睡下不好吗?哎哎,小弟!你看这个小狮子狗与大黑好像很熟似的,大黑不讨厌她。”梅姑嘴里说着,人已来到云水身边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嫂子!你真好……我总觉着今天的事……”
“别多想……”
“你知道了?嫂子……”
“你嫂子是谁唻?‘火眼金睛’!你的衣服不整,裤子被人扯下过……”梅姑抓着云水的手明显感觉到了云水的战栗,心中一惊,意识到别太伤了云水的自尊心,便改口说:“不过,我帮你系腰带时发现你的裤子并没有异样,与上衣束得仍然是紧紧的。我估计……即使你被她那个了,也不过是一点点好奇地触摸,一定还是隔着裤子,况且时间也是一触而已,因为她的傻男人跟着,这方面应该说,他们俩都不傻!”
第二天,云水荣光焕发地带着捡来的小狮子狗,说来,也不是捡来的,是它自己主动投来的。与嫂子有说有笑地来到厂里,刚打开车门,那小狮子狗“嗖”的一声跃进车里规规矩矩地趴卧在了后排坐上,那姿态与神气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儿。云水几乎惊呆了……抬头见几只山喜鹊站在树梢上对着他婉转地歌唱着,“卖弄喉咙!呿……”
“别赶它们呀!这是向你报喜,今天肯定有喜事盈门……”梅姑赶紧阻止道。
“红酥手,黄藤酒……”
“嘿!难道是应了嫂子你说的——好事?”云水一接电话,是康健打来的,他说新任县长马魁林昨天已到任,只是那县委书记陈焕迟迟没有露面。还有就是原来的县长说是调走,但却至今没有搬家走人的意思。云水不自觉地说了句:“走个屁,都变了。”由于声音小,那边康健没有听清楚,便一个劲儿地问,“云哥,你说啥?”云水打着哈哈,当然不乐意告诉他什么。接着就听康健那边继续说,马魁林不准备等书记到任后一块举行隆重的接风宴会了,他要先举行。
“哈哈!我康健也在被邀请参加宴会之列。据说,还有你们这样一批就要被提拔高升的官员参加。云哥!你接到通知了吗?”
“还没呢?你是‘耱动天’的大企业家,当然有请,真能轮到请我吗?”
“能!太能了!准能!你等着吧,高官得做、宝马得开。中午见!”
果然,云水结束了与康健的对话后没几分钟,镇里高主任就来电话向他贺喜,他与镇长、书记一块被邀请参加县委举办的“接待会”。据说,他云水还是新来的县长亲自点的将。
“屁!我云水是善良的羊,你马魁林是吃肉连骨头渣儿都不吐的狼,你请我还不是为了你在芝麻小县能坐稳,或者说想借以拉拢拉拢人心,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看。决不会是在我身上有什么负罪感。”云水已经得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仙女的警告,便没有了惊奇,也没有了什么想法,给官都不会当,别说马魁林不会真心地帮他升迁。
云水把情况给梅姑、芬芳她们一说,嗬!把她们高兴得跳圈儿。小娟还是泼辣未改,一跳搂住云水的脖子在脸上吻了个够。
“哎哎……这么多人……你,小尼姑犯戒了噢……”
“要说犯戒早犯过了!山神爷身边不是尼姑……”
“咯咯咯……小弟要做大官了!”
县政府招待所大院里停满了车,别看一个芝麻小县,领导们的坐骑可都不赖。看了一周,云水比较一下车子,感到了自己的寒酸。除了没有兰博基尼、劳斯莱斯幻影、宝马、保时捷等国外几个顶尖名牌外,国内名车名款几乎都有。
一来到宴会场,云水便被请到了县长马魁林所在的宴席上。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马魁林一见云水竟然招手说:“云水!来,坐我身边来,这是何副县长的位,他没来,你先坐下来。”这一句他说得轻巧,云水可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云水做官不长时间,也做的官不大,但这官场的一些潜规则他还略微知道一点,比如这酒席上也和会场上差不多,那座位可不是随便坐的,由大到小、由主到次,那都是极严格的。更清楚地可以看到写有名字的标牌,尽管马县长拉他坐在副县长的位子上,他一个副科级的小干部也不能就去坐在那里。云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拿眼角四下里一瞥,妈呀!群情激昂,神态各异,不屑伴着惊讶,愤恨挨着不解,轻蔑挟着嘲弄,当然,也有期盼带着鼓励,欣慰连着惊喜的,这样的毕竟太少太少。
“马县长!您太客气了。要说您礼贤下士,我云水又自我标榜与夸耀了,您抬爱我,我自己不能再抬高自己了。要说就说您体恤下属吧!我坐在这个没有标清名字的座位上,离您也不远,您看怎么样?”
马魁林笑了笑,见云水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便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马县长!十二点了,开席吗?”一个县政府秘书过来小声对马魁林说。
马魁林看看身边两个副县长的空位说:“嗯……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后不用再来回报,立刻布置开席。”声音虽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但字字入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