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轻声喊了一声:“云副镇长!”云水答应一声刚想问什么事,一抬头看到的是一美女怯怯地站在桌前。他眨眨眼再仔细地看了看:于英!绿莹莹薄绒线外套,灰色长裤,黑发齐肩,发梢微微向内卷曲。人清瘦而端庄,眉细且弯,像是稍稍做了点修饰。鼻子细巧、嘴唇很薄,线条清晰柔媚。尤其眼睛,瞳仁大而黑,那里面有坚毅和不安的影子交织一起隐隐含着。
“噢!于英?……我正等着你过来呢!”
“云副镇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现在镇里有一个去地委党校学习的名额,你有没有勇气去申请!”
“有!”
“好!真诚、坦率!说说你为什么申请,这在咱们镇里乃至县人事局里可都没有公开,历来都是上级领导决定,不允许个人申请举荐的啊!”
“我就是说话直,云副镇长,你别见怪!我对象在人事局,叫贵斌,他告诉我只要有机会上进就要去争取,我也这么想。你不毛遂自荐,关键是现在有些领导不能任人唯贤,咱们当下属的就需要跑跑、争取、为自己推荐,这样也是光明磊落的,理直气壮的。别人不仁,咱们也可不义。有啥不该做的呢?主动跑官,自觉图强,当仁不让!位子有限,狼多肉少,你不跑,你不占,别人就要抢就要争。有德有才的人坐上了,缺德无才的人就上不去。廉政为公的人当权了,不仅是好官的光荣,也是百姓的福分。我想当个好官,也能当个好官,且不管官职有多大多小!”
“哈哈哈……太好了!所感深刻、所论精辟!‘脑筋一换天地宽’嘛!你和你的未婚夫贵斌一模一样的为人与个性,真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于英,你知道我与贵斌是好哥们儿了吗?”
于英一开始是被吓着了,一脸的惊恐,但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这会儿听云水这么一说,只笑不作回答。
云水拿起他写下于英名字的报到表说:“喏,拿这张表填好后去盖个镇政府印,然后回家准备准备明天到地委党校报到学习去。”于英愣了一下神,慌忙接来看了看,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又被云水叫住了,就听云水说:“回去告诉贵斌,今晚与我一块去喝酒,只我们俩!”
“哎……我记住了!”于英脆生生地答应道,人已飘出门去。
下午快下班时,云水听说书记回来了,便拿着写有于英姓名的通知向书记办公室走去,一路上想到了两个这一工作的汇报方案:一是说,“书记,你看我没有工作经验,在咱们镇政府里工作时间也不长,对咱们政府里的人员还太熟悉,谁好谁差也不全了解,这一个学习指标还由你来指定吧!”二是说,“书记,据我了解,党委办的于英不错,业务水平高,个人素质高,工作能力强。我定了她,哦,如果书记您有更好的人员,也可以换。”
一条一条地又重新分析分析,都被否定了。第一种说法既把书记镇长不想问的,但对自己来说是好事的这事给顶了回去,又可能把于英去学习的机会失掉。书记、镇长、自己、于英等多个人,对谁都是坏事!第二种说法,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向,但也有被换掉于英的可能,如果书记、镇长只是脱不开身,让自己当家做主去办这件事仅仅是对自己客气客气,虚情假意地放出去权,回来时再收回权力重新选人,那于英的事还是泡汤。
“不行!我没有必要再客气、虚情、造作,多此一举,干脆直截了当地把定下的于英报过去就得了,用不着再去寻思与琢磨谁的意图了,给自己权力了就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矫情个球!反正又不是自己越权强抢的权力。”思考清楚,主意拿定,云水向书记办公室大步走去。
再说河背滩村的那个挖出来的墓地,县政府组织了十人考古挖掘小组,由文化局、广播局、民政局等几大单位抽调的精兵强将组成。马县长是总指挥,具体实施挖掘工作由挖掘小组负责组织人员,小组有随时借调使用任何单位、村镇领导、劳力的权力。组长叫袁力,是文化局一个副局长。副组长是武警中队中队长,姓靳,名永春,就是丁书记的亲外甥,主要负责小组的安全保卫工作,以及墓地爆破、意外事故处理等。
当然,自始至终整个挖掘工作是由靳永春讲述的……
袁力先组织了几辆挖掘机从四周围挖,围绕着发现的墓地口扩大范围,把土石翻开,慢慢露出一个完整的不大的石砌门洞,洞口的两扇石门已倒在石洞外,倾斜的洞口上也有一块大石板掉下来一截,露出一个垂直的小洞口,那个被蛇咬死的村民正是挖着了这个小洞,顺着倾斜的石板下去的,并没有挖到墓穴的正门。
整个山谷中,墓穴四周由武警、民警组成了两道防护圈,中间隆隆的挖掘机器声响了一下午。挖掘组接到命令,为保证安全,夜里使用四部发电机,安装上四个大白炽灯,排好武警、民警的巡逻执勤。挖掘组全体人员宿营在这里,明天一早组织进入墓穴。
此时在一个中档次的酒店里,酒店名叫“沁园春酒店”,“江山厅”内对面坐着云水与贵斌,两人边喝酒边聊天,说笑辩论、谈笑风生,和谐融洽。忽然隔壁“妖娆厅”里传来响亮的喝酒划拳声,还夹杂着“神侃”、谈天声。
“大哥!这房间都是用胶合板隔开的,你看……很薄,不隔音。你听到这个正说话的声音了吗?”贵斌对云水说。
隔壁传来一个不显浑厚、稍显尖厉的男音说着:“……现在有钱便是爷!不是官胜似做官。花钱跑个官已经不是啥不光彩、多难办的事了,那是谁跑成谁英雄,跑不成的才是狗熊。跑成官那才是真光彩,才是真有脸面!……”
“这个声音,我听着有点耳熟,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云水仔细听了会儿对贵斌说。
“他就是马县长的侄子马标,一个混蛋王八蛋!”贵斌压低声音说。
云水恍然大悟,不愿评说,只摇了摇头。忽然,又一个粗声音、大嗓门的人说:“大哥说得对!这年头要过关夺隘,光靠本事可不行,还得靠关系,没有关系办不成事。无论一些单位还是领导,不进点‘贡’,你还真办不成啥事。我说大哥啊,今天放在这家小饭店里主要是不想让你我见面太引人注意,这小县城高档酒店就他妈的那两家,咱又不是吃不起,委屈你了,哦?”
没有听到马标说话。一会儿后,又是这人的声音,“大哥那工程能用小弟的材料,小弟万分感激,你放心,大哥!小弟保证……唯你的马首是瞻。”
这次马标说话了,“自家兄弟,不说远话!你那些材料质量……啊……也就那么回事儿,大哥不帮你,你肯定会砸手里!我这人心慈,特别不能看着自己的兄弟受穷犯难!以后兄弟们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大哥我不说能转动天,但在这小县城里还不会有我马标办不成的事。”
“那是那是!大哥是谁呀?不是官胜似做官。哎!哥几个,我听官场里有个顺口溜:嘴里馋酒味,开个现场会儿;要想解解馋,组织检查团;若想喝茅台,赶快出官差。如今在咱们小县城跟着马大哥干,是不是也在出官差?啊?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
“是哪个不开眼儿的?牛B个屁!……你老板就这么做生意的?定好的房间也能随便让人?我的客人怎么办?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地面上混了,刘老四!”突然,外面传来一个高亢的男音,单听声音,应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
“唉……兄弟!不是……那个……就是我还想在这儿混下去,才不敢硬挺着不让他们做这厅里,这人……他们是县长的公子……”另一个声音显然是店老板紧跟着那年青人作解释。
不大一会儿,“扑扑腾腾”一片杂乱的脚步声走近,大约有八九个人。云水想开门看看,贵斌赶忙阻止住,摇摇头说:“别露面!等着听好戏。”
踹门声、叫骂声响起……
“县长公子?我还省长老爷呢!别他妈的在这里发肿,这里是谁的地盘?是健哥、夏三哥的地盘,你们他妈的算哪棵葱?敢占我们哥们儿定好的房间,兄弟们动手给我打!管他妈的谁是谁!”
“嘭嘭啪啪”
“叽里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