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在镇南王府众人盼望的目光中,暗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六名汉子率先走了出来,面色如常,并不见丝毫疲惫,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餍足感。
而跟随在他们身后的秦湘,则是面色如鬼,身体虚浮,双目呆滞无神,丝毫没有了镇南王侧妃的盛气凌人。
镇南王显然对世子一事极为上心,一大早便亲自到了暗室外等候,见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问道:“可算出我儿的方位?”
马文石笑笑道:“不负王爷所托,草民已经成功找到了世子的所在。根据阵法显示,世子爷正是在京城西南方向、临水的一家客栈之中!”
“西南方向,临水?”陆明轩立刻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卫道,“快,还不带人去找,一定要把曦儿平安带回来!”
马文石站在一旁看着,面上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待成列的侍卫急急忙忙出发之后,才歉意道:“王爷,昨夜……秦侧妃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草民等人忙着布阵,不曾多加照料,实属草民之过!”
他一面说一面让出了位子,让陆明轩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秦湘。她一身华服已变得脏乱不堪,脸上泪痕斑斑,面色苍白,胸口位置隐隐还在沁出血来。
陆明轩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不肯配合,因此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当下敛了目光,冷声道:“与你无关,她也只不过是尽了做母亲的一点责任罢了。”语毕,他便挥手招来了侍女,“来人,送秦侧妃回去休息,再传个太医给她看看。”
秦湘在侍女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走着,一句话不说,愣是头都没抬一次。
陆明轩却没有在意,他威严的目光落在马文石等人的脸上:“还请诸位移步前厅,只要麟儿得以找回,本王定有重赏。”
马文石也不推脱,笑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六人坐在前厅,茶水不断,外面守卫不减,摆明了就是镇南王还不打算放他们走。那几人都是走江湖的恶徒,难免都有不干净的案底,一见了官兵就下意识地犯怵。马文石倒还好,可那几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时间一久,难免有些心慌。
最年长的那人名叫龚厉,明面上的身份是个茶馆老板,他胆子不大,做事也最谨慎,被几人称作“老大”。他瞥了一眼外面守着的士兵,以唇形问马文石道:“那女人……这么留着真不要紧?”
他倒是不担心那个世子的问题,他知道马文石早就安排好了,唯独担心的是那个秦湘,万一她往镇南王那里一说,那他们哥几个恐怕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马文石面露笑容地摇了摇头,极低地吐字道:“放心,我的药下去,她一辈子就是个傻子,根本清醒不过来。何况,她身上的痕迹我都已经抹去了,就算要查,也觉得查不到我们身上。”
土匪出身的魏威道:“三哥,这么麻烦做何,早知道就应该让我……”他比划了个杀人的手势,“那就干净多了,推说是大出血死的,镇南王也拿我们没办法。”
马文石瞪了他一眼:“要是真死了……你当仵作是吃白饭的?到时候自己洗不清嫌疑,还要被扯进去。”
“给哥几个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只干她一顿,都是便宜她了。”张弓长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要是能捉了她,才叫美事。”
“别瞎说,”马文石面露谨慎,“咱们想方设法把孩子还回来,又教训了那婊子一顿,还不知足么?等通缉令一撤,你想要什么女人不行?”
胖子闻言也明白利弊,只得怏怏道:“我就说说还不行么?”
六人正交头接耳,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镇南王怀抱一名婴儿,身后跟着白昀和蓝瑾等人,正大步向前厅而来。
马文石见他神色暴怒,眼底划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站了起来。
“马文石!”陆明轩怒极地一甩袖子,劲风正巧击中了角落里的花瓶,顿时砸成一堆碎片。他指着怀里的婴儿怒道,“你给本王解释清楚,本王的麟儿,如何会双臂尽断!”
马文石惶恐地拱了拱手,神色无辜又惊讶道:“王爷这可是怪错人了,草民只能算出世子的方位罢了,又如何会知他身体有恙?”
陆明轩一噎,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道:“马班主或许不知,可……章立早,你怎么说?”
被点到名的章立早心中一跳,尽管表面兀自镇定,可眼底还是透出了些许的惊惶来。他粗着嗓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堂堂白青天白大人找不出凶手就随意找人顶罪不成?”
白昀双手推着轮椅上前了几步,他平静的视线落在了章立早的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发出了一声了冷笑:“江湖中恶名昭彰的胖瘦双煞,如果我没记错,你章立早的武功正是以出自逍遥一脉的六阳掌出名,试问,在场的除了你,哪个人能将这孩童的臂骨碾成粉末?”
章立早后背一片濡湿,闻言下意识地就叫道:“不可能!”他明明将这孩子的臂骨寸寸打断,怎么可能碾成粉末?
马文石忍不住闭了闭眼,心里暗骂了一句“愚蠢”!
白昀似笑非笑:“为何不可能?”
章立早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失言,叫他钻了孔子,只得紧抿着嘴巴沉默起来。
白昀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怎么,不可能碾成粉末?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因为他就是你亲自下的手!”他瞥见章立早苍白的脸色,眼底丝毫未现半分同情,继续道,“马家戏班子里的陈大牛,你不陌生吧?八年前,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的父亲因为不肯卖你一个瓜,你便记恨在心,废了他的双手把他卖到了戏班子里,我说的可对?”
章立早冷汗涔涔而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镇南王早已怒火冲天,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喝道:“原来就是你伤了本王的麟儿!本王要杀了你,千刀万剐都不足消本王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