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软玉,也不过如此了。
楚逍心头鼓荡,鼻端是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怀里的少女正是豆蔻年华,娇颜初展,还略带几分青涩。
她身形虽纤细柔韧,性子却有点刚强,反应也很快,这才刚到了他怀里,便抬头瞪了他一眼。
楚逍轻笑起来,这一眼没多少威严,倒是让他发现少女有一双美得惊人的眼睛。
仿佛万天星辰皆在其中,一眼望进去,便不由沉溺。
“你抱够了没有?”李伊人绷着小脸,微微偏过头。
这番模样,落在楚逍眼里,只当她是姑娘家的娇羞。楚逍知道自己方才行为逾矩了,便干咳一声松开手:“抱歉,方才在下只是一时心急……”
“无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伊人抬手打断他,又看了楚逍一眼,“公子快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不然被人看见不好。”
说完,她便领着已经快要吓傻了的珠兰快步离开。
“小姐!那公子方才……方才……”珠兰嘴唇哆哆嗦嗦,都要哭出来了。
小姐在她面前被一位公子轻薄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珠兰方才站得不愿,论理,她可以上前拉开小姐与那位公子的。然而这幅郎才女貌的画卷太过美好,教她看得一愣,又见那公子生得高大挺拔、气势不凡,她的双脚就好似被钉子钉住了一般。
“小姐……我真没用……”珠兰嘤嘤哭道。
上一回她在小竹林里就做得很好,赶跑了那位闯入后山的戴面具的公子,这回她却是严重失职,不说吴嬷嬷会如何训她,她自己都很自责。
“闭嘴,你还想嚷出来叫别人都听见吗?”李伊人瞪她一眼。
她自己也是心绪纷杂,明知那公子与郑敬安不是一类人,却在被他揽入怀中时,她的心里一半是李伊人那少女怀春的悸动,一半是顾卿遇人不淑时的恼恨与警惕,种种情绪,竟是忘了教训他那登徒子一般的行为!
此时耳边又响起珠兰惊慌失措的声音,脑子更是乱作一团,李伊人索性加快脚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那位公子容貌气势皆是不凡,不是一般的人家,以后还是少与他牵扯为妙。
在佛光寺住了小半个月后,李伊人终于等到佛祖诞辰之日。
这一天,北平侯府的女眷都会前来礼佛,包括侯府的老祖宗。
北平侯府的老祖宗,是阖府上下最具地位的一个,也是李伊人的亲祖母。
家里人称呼她为老祖宗,而不是侯夫人,只因为她出身端阳郡王府,乃是前朝所封的嘉宁郡主,身份尊贵,在宗室里很能说得上话。
只不过老祖宗常年住在温泉别院,很少回来。所以这一回来,所有人都巴巴地要去她跟前讨好,好得老祖宗欢心。
一夜之间,佛门清静之地,犹如被香风席卷,充满脂粉味儿。
李伊人一大清早就去和郑何氏说话,言语中提及今日就能完成那半幅观音图,这观音的脸是照着郑何氏画的,说是国公夫人看着是个福气样貌,所以惠请借玉容入画。
郑何氏见过那半幅画,心里很是喜欢,李伊人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她恨不得李家大小姐能早日画完,她还想珍藏起来呢!
听说今日就能完成,郑何氏如何还坐得住!
她抄了一遍经,就只带着两个嬷嬷去找李伊人了。
李伊人早就料到郑何氏会过来,她就是用这半幅画像勾着她来的。
见到郑何氏,她连忙出门迎接,又亲手奉上茶水,主动将完工的画像拿出来给夫人观赏。
郑何氏心下赞叹,一边欣赏,一边夸好。
李伊人垂手站在旁边,心里开始数数。
恰好就在她数到一百个数的时候,外头有个趾高气昂的声音道:“大小姐可在?二小姐让奴婢请大小姐到前面院子一叙!”
郑何氏听了,顿时不高兴道:“这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李伊人叹气道:“教夫人见笑了,这位是我二妹妹的贴身丫鬟,被二妹惯得越发没大没小。夫人稍待,我让人去回了她。”
她对珠兰招了招手,珠兰立刻过来附耳。
李伊人对她说了两句,珠兰便出去对那丫头道:“石榴姐姐,真不巧,大小姐正在待客,她稍后再过去。”
房中,郑何氏还对李伊人道:“我记得你可是侯府的嫡长孙女,你那二妹,应当是个庶出的?”
“正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李伊人低头道。
“庶女怎能压在嫡女的头上,她还差人让你去见她,不自己来见你,这成何体统?”郑何氏又道。
李伊人苦笑:“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家,唉……想必夫人也听说了,年后父亲就要开祠堂将姨娘所出的哥儿记在母亲名下,日后二妹妹怕是要和我一样了。”
言下之意,恐怕将庶子记名的时候,也不会漏了庶女的名字,用不了多久那二小姐摇身一变也会成为嫡女了。
郑何氏心里很看不上李齐的这番做派,宠妾灭妻,还宠得如此明目张胆,竟是不怕被御史大夫御前参奏一本,一顶尊卑不分德行有亏的帽子扣下来,轻则被罚俸禄贬官职,重则被摘了乌纱帽的都有。
当今圣上便是先皇爷的嫡出太子,却因先皇宠爱静妃,也偏爱静妃所出的皇子,因此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稳固,费劲心思才终于扳倒静妃与废王,故而最看不惯有乱尊卑嫡庶之事。
如今的皇后嫡子便是才出学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早早地封了太子,也是为了杜绝后宫某些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但李伊人的事毕竟是别人家的事,郑何氏不好插手,只能拍拍李伊人的手背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不妨事的,只要母亲身体康健,我再无所求了。”李伊人恭顺道,又将画卷重新展开。
只是这次依然没欣赏成,突然有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就出现在门口。
一名粉衣少女面带骄矜之色,行动间环佩叮当,走到李伊人的面前:“大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我让人来请都请不动的,这是摆脸色给谁看呢?”
“妙姐儿,请你慎言。”李伊人脸色一白,急忙对李妙人道,“你怎能不经通传就自己走进来了?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办,你快点向夫人道歉!”
“道歉?你让我道歉?!”李妙人凤目圆睁。
她目光往旁边一看,好嘛,这是哪门子的贵人!穿得像个平头百姓,料子连她院子里婆子都不如,身上没有半件珠钗,寒碜不已!
别说跟对方道歉了,便是多看一眼,李妙人都觉得是在羞辱自己。
她可跟李伊人这种懦弱和软的人不同,大家闺秀整日和奴才混作一堆,没得让人耻笑!
心中不忿已久,这种人怎么也配当侯府嫡女?!
“我绝对不可能对这粗俗妇人道歉!”李妙人越想越气,见那妇人手里还拿着一张观音像,也没看清楚,就直接抓来撕成碎片,“我堂堂侯府二小姐,何时受过这等气,什么叫冲撞了她,分明是她冲撞了我才对!”
李妙人昂首道:“我就算撕了她的画,她又能耐我何,还不得乖乖对我磕头认错!得罪侯府小姐,我能叫她这辈子都生不如死!”
“你……你竟如此说话……”李伊人指尖颤抖,满脸的不可置信,“妙姐儿,二妹妹,你莫不是被什么邪祟魇住了?”
李妙人用力推了李伊人一把:“我好得很,你别胡乱诅咒我!”
李伊人一个趔趄,差点没有跌倒,幸而有珠兰扶着她。
她不是不能站稳,只是需要做戏罢了。
待李伊人扶着珠兰站稳,再去看座上的郑何氏时,这素衣妇人的脸色已经黑得完全不能看了。
“好,好,好!”郑何氏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满面怒容,厉声喝道,“我竟不知道侯府小姐这般跋扈,还能叫人生不如死!如此做派,简直是……”她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是让人开了眼了!”
李妙人被她这通话一砸,顿时暗道不好。
李妙人也不是个傻的,只是她方才被李伊人挑起了怒气,又见那妇人穿得不好,形容槁枯,才会不管不顾发泄一通。
如今她定睛一看,发现面前这妇人虽穿着素服,可气愤至极时的模样竟威严得让她有些惧怕,不免心下惴惴不安。
李妙人心慌得很,脑子里有诸多疑问,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
而郑何氏却不等她问出那些疑问,径自站起身,对李伊人道:“孩子,你放心,今日我平白受了这番折辱,断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便是被人说道插手别人家事,我也是一定要到你祖母前面说道一回了!”
李妙人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甩袖离去,却还没问出对方的身份。
良久,她的丫鬟石榴便跌跌撞撞跑进来,对李妙人哭道:“二,二小姐……那位,那位是兴国公夫人啊!老祖宗发了好大一通火,正找二小姐和……”她又小心看了一眼李伊人,“和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