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人听到李妙人来看自己,不由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那就让她进来吧。”
吴嬷嬷和珠兰都很是担心:“小姐,二小姐突然这个时候过来,能安什么好心?小姐可要防着她一点……”
李伊人点头:“我自然会小心。”
不多时,李妙人便进了屋,先是深深地福了福身:“大姐姐,从前我多有得罪,给大姐姐赔不是了,还望姐姐原谅我。”
这番话出,不光是珠兰,连吴嬷嬷都很是诧异。
一向在后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嚣张跋扈的二小姐,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们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呢!
李妙人看着苍白虚弱,小身板摇摇晃晃,满脸都是凄惶虚弱。这般模样,倒是让人不好再怎么责备她,便是吴嬷嬷也略有不忍。
李伊人客气地上前扶着她道:“都是一家子姐妹,妹妹既知错能改,我又哪有不原谅的道理?”
李妙人这才被她扶起来,和李伊人一块坐下:“姐姐宽宏大量,妹妹实在是自惭形秽,今后还要多向姐姐学习才是。”
吴嬷嬷的表情已经有些玄幻了,这还是她们家那个把眼睛放在头顶上的二小姐吗?
前儿还听说二小姐砸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高声咒骂了所有人,怎么今日就变得如此沉静谦虚了?
李伊人笑了笑道:“妹妹的性子,就连父亲也是夸过的,何必谦虚。”
李妙人简直在怀疑这个蠢笨无能的大姐是在拐着弯的讽刺她了,可她就算经历过那场得罪了国公夫人的风波,事后查清楚确实是她赶巧撞上了,和李伊人没什么关系,便打消了那日的怀疑,觉得自己这姐姐还是个蠢的。
她看着李伊人安静微笑的那张脸,没了头发的遮挡,整张小脸都露出来了。
饱满的额头,挺起的秀气鼻子,花瓣般的嘴唇,柔白的皮肤……李妙人越看下去,心头的嫉妒和愤怒就像附骨之疽般再也去不掉了。
李妙人忍了又忍,这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和气表情,还拉着李伊人的手说:“从前我不懂事,没有和姐姐心平气和地说过话,如今坐在姐姐屋里说了这些,发现我们竟是很投缘的!我能在这里多叨扰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李伊人不动声色地笑。
李妙人自觉计划天衣无缝,便接着按照剧本走下去,拉着李伊人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通,从盘扣聊到发髻,她说得兴高采烈,李伊人则只是偶尔附和两句。
到后来,吴嬷嬷和珠兰都以为二小姐是来和大小姐交好的,也不那么紧盯着她了。
李妙人感觉说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姐姐留步,妹妹要回去了。”
李伊人也从善如流:“那我送送你。”
“这可如何使得……”李妙人似乎是受宠若惊,站起来的时候还没站稳,脚像是崴到了,桌上的茶盏都被扫到了地上,地上满是碎瓷片。
她又跌跌撞撞地往李伊人跟前一扑:“大姐姐,真是对不住,我这就叫人来收拾……”然而她却踩在李伊人的裙子上,脚下使力,看似一切都是意外,但她这一使力,李伊人就会栽进那堆瓷片里!
事情发生得很快,吴嬷嬷和珠兰都没有反应过来,李妙人看住机会,又整个人压在李伊人身上。
看来是不把她弄得皮开肉绽不罢休。
“啊!小姐!”
李伊人偏头一看,看见了李妙人脸上疯狂的表情。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对方是在算计什么了。
距离这么近,李妙人满以为自己计策能成功,却没想到李伊人轻巧转动身子,避开了她这一下,还扯了把裙子,让李妙人彻底失去平衡。
“啊——”李妙人害人不成,自己却跌进了那堆瓷片里,她下意识用手撑地,两只娇嫩的手顿时被瓷片破开,血流如注。
李妙人挣扎要起,却在这时一块石头从外面飞来,准确地敲中了李妙人的膝盖,她两腿一软,又重新跌倒一次,疼得她大喊大叫,直抽气。
那块石头许是被灌注了内力,所以虽然看起来小,实际上却重若千钧。
李妙人痛呼:“啊——啊——我的手!我的膝盖——”她恨恨地看向李伊人,跌跌撞撞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就要再次往她身上撞!
先时看着还像是一场意外,后头的事情吴嬷嬷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二小姐这是存心要撞大小姐了!
吴嬷嬷快步上前,将李妙人推开,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二小姐扶好了,再来个人去思静院报信!二小姐失心疯了,找几个粗使婆子压住了,堵上嘴巴,别让她咬着舌头!”
她这一叫,满屋满院子里的人便都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办事去了。
珠兰心有余悸地跑过来看李伊人:“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李伊人摇摇头,目光却准确地落在院外的小树林里。
那日她救下的两名公子早就不在院子里了,但她知道,那人还没走。
他像是对报恩一事十分坚持,执拗地在她附近保护着她。
偶尔还会为她摘下最新鲜的花朵,放在窗台上。
珠兰问起的时候,李伊人就推说是院子里的下人早起摘的,倒也没有人怀疑。
李伊人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会为了这名陌生公子的爱慕示好而心动,更不会给他任何反应,她只希望公子觉得无趣时便不会再想起自己,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她这个艰难得到祖母青眼的人,私相授受四个字就能压垮自己,她如今还未站稳脚跟,每一步都要走得仔细。
便是心里每每见到那些窗台上的花朵会感到惊喜,高兴,她也不能让自己的行为有半分逾越的地方。
李伊人叹了口气,收敛心思,又看向李妙人。
李妙人在粗使婆子们的压制下挣扎,头发散乱,目光凶狠,嘴里还呜呜叫着,看起来确实很像失心疯。
粗使婆子们不敢懈怠,手上都十分用力,把李妙人的手臂上都掐出了青紫印。
李妙人的掌心本就被瓷片扎破,又被粗使婆子们用力钳制,疼得她额冒冷汗,泪流满面,挣扎得也更用力,看起来更加疯癫了。
李伊人不禁摇头道:“这个李妙人,还是真是个妙人。”
“啊?”珠兰一脸的不解,“小姐你在说什么?”
“我明白她的来意了。”李伊人对珠兰道,“老祖宗不愿为了她去宫里求上好金创药,她特意打碎瓷片要推我过去,不光是为了泄愤,还想着如果我受了伤,祖母说不定会帮我弄到金创药,到时候两个小姐都有需要,她也不可能厚此薄彼。”
珠兰立刻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二小姐怎么这么狠毒!为了一瓶药,连亲姐姐都能害,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所以我说她是个妙人呢。”李伊人微微一笑,“祖母拖了她几天,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未必是真的狠心不给她求药,毕竟是侯府小姐,我父亲的血脉,正经的主子。只是她也太沉不住气了,唉……”
“呸,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珠兰忿忿地朝那边瞪了一眼,“小姐,幸亏你躲得快,才没让那恶毒的二小姐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