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良在四名警察押解下来到了105监室门前。

“蹲下。”一个警察严厉呵斥道。

王忠良立即蹲下身子，神情慌张地看着面前紧闭的铁栅栏门。在栅栏门的里面，站着三四个人，也在看着他。

监室内人很多，显得很兴奋，嘴里大呼小叫。

“喊什么。”警察对他们喊道。

一个男的隔着铁栅栏门面露喜色说道：“所长，真谢谢你们啦。我们正愁人手少不好排班，你们雪中送炭就给我们送来新人了。谢谢啦。”

在铁栅栏门被打开的同时，警察对王忠良说：“喊报告。”

“报告。”王忠良下意识喊道。

“进来。”里面的人闪开一条通道。王忠良走了进去。警察把门关上，挂上铁锁锁上，然后隔着铁栅栏门把王忠良手铐打开拿了出去。

一个警察说道：“刘明浩，让他把号服穿上。”

“是。”被叫做刘明浩的男子跟身边另一个人说：“林信，把号服给他。”

林信从床上拎起一件蓝色的坎肩递给王忠良：“穿上。”

王忠良不敢怠慢马上接到手上，赶紧穿在了身上。

“让他把家庭成员写一下。”警察说道。

林信递给王忠良纸和笔：“就在这写。”他指指自己的床铺。王忠良蹲下身子，伏在床头前，先写自己的姓名。

“籍贯，年龄，家庭成员关系都要写清楚。”林信又说道。

“王忠良。”伏在王忠良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念出声。“王忠良，你犯什么事了？”

王忠良说：“盗窃。”

“呦。真看不出来。还是一个老手呢。”年轻人揶揄口气道。

林信问：“王忠良，你这脸是怎么了？让失主挠的？”

王忠良不敢应声。慌慌张张将家庭成员一个不漏写在了信纸上。

“都写全了？”林信问。

“写全了。”王忠良回答道。林信从王忠良手中拿过信纸递给门外的警察。林信又说：“所长，麻烦你们把推子拿来，我们给老王剃头。”

“知道了。”警察们离开了。

年轻人说：“老王，看你这家庭成员，感情你是个倒插门吧。”

王忠良老实回答：“我不是倒插门。”

“不是倒插门，怎么你丈母娘和你们在一起？你爹妈那？”

王忠良说：“我爹妈在农村老家。我丈母娘就这么一个姑娘，我岳父又不在了，所以我丈母娘就和我们在一起了。”

年轻人按住王忠良的肩头：“蹲下。”王忠良顺势蹲下。年轻人又说：“抬头。”王忠良抬起头。年轻人说：“老王，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了，现在我给你介绍我们这里的老大，我们的一号人物。叫浩哥。”

“浩哥。”王忠良看着刘明浩。

年轻人说：“浩哥是我们的号长，是我们的领导，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浩哥的管理和指挥。浩哥，我说的话没毛病吧？”

刘明浩说：“没毛病。”

年轻人一脸献媚说道：“浩哥，请你说两句。”

刘明浩看看王忠良：“老王，从你走进这个门，我看你的第一眼，我猜想你应该是个比较老实本分的人。要说起来，作为我本人来讲，我比较喜欢像你这样忠厚老实的人。但是，你要记住，在这里，老实人并非能获得大家的同情，包括我。所以说，从今天起，就是你新生活的开始，一切从零开始，一切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一会儿，林信会把这里有关的规矩说给你。”刘明浩看了一眼林信，捧起书本看了起来。

年轻人问：“老王，刚才浩哥说的话你都听清楚没有。”

王忠良点头：“听清楚了。”

年轻人指指林信：“这位是信哥，我们的号管，是我们的二把手。叫信哥。”

王忠良叫道：“信哥”。

年轻人又说：“信哥是具体管理我们这些人的。信哥脾气有些不好，老王，今后你小心点别惹恼了信哥。信哥，我就介绍到这吧。”年轻人看着林信。

林信盘腿坐在床上，一眼不眨盯着王忠良。

王忠良不敢对视林信的目光，心慌的好像要跳出心房似的。

足足有一分钟林信没有开口说话。王忠良心里越发紧张慌乱，出了一身的汗。过了一会儿，林信拍拍王忠良的头：“老王，刚才你写的东西我也看了，要说起来，论年纪现在你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应该是前辈级的人物。”

王忠良支支吾吾：“信哥，我------”

“听我说，还轮不到你。”林信玩着手中的水笔。“你年纪虽然比我们都大，但是，毕竟你是个新人，新人就要有新人的良好表现。为了让你尽快熟悉我们这里的环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免犯错误，下面我把这里的规矩跟你说一下。”

王忠良诚惶诚恐说：“信哥，你把笔和信纸让我用用吧。”

林信问：“你要做什么？”

王忠良说：“我记一记你给我说的话。”

王忠良的话立即引起了满屋子人们的哄堂大笑。年轻人说：“这老王真他妈怪有意思的，还想记一下。看来老王还是一个可塑之才啊。”

年轻人的话顿时让王忠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立即意识到，自己一时紧张说错了话。但是，说出的话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了。

王忠良马上表白：“信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好好服从你们的管教。信哥，请你相信我。”

林信微微一笑：“老王，你不必紧张，也不用解释，你的心情我理解。言归正传，我还是说我的，只要你记住就行。林信指指王忠良的头：记在这里，听懂了吗？”

王忠良说：“信哥，我懂了。”

林信喊道：“你们别笑了。影响我说话。老王，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们这里也有我们的规矩，你必须要遵守。第一，无论谁喊到你你必须要喊到，声音要大，要洪亮，这是必须的。你听明白了吗？”

王忠良说：“明白了。”

“王忠良。”年轻人突然喊道。

“哎。”王忠良没有反应过来。

林信立即眼睛一瞪：“王忠良，刚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他妈的耳朵塞鸡毛了，把我的话当屁放了。”

“我-----”王忠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哭丧着脸说：“信哥，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不是故意的。”

“太紧张了？”林信瞪着王忠良的眼睛，目露凶光。问：“你是第一次进这里？还是在我面前演戏？”

王忠良点头：“信哥，我是第一次进来，我真不懂规矩。请你原谅我。”

林信问：“没有前科？”

“没有前科。”王忠良回答。

林信问：“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王忠良说：“头一回。”

林信说：“老王，你知道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里那种人是属于欠抽型的？”

王忠良忐忑不安说：“不知道。”

林信说：“那我告诉你，就是你这号的属于欠抽型的。貌似忠厚老实，其实坏人一个。我说的对吗？”

王忠良呆呆看着林信不敢言语。

“老王。”林信突然喊道。

“到。”王忠良条件反射大声回答道。

林信露出一丝笑意。说：“第二条，你要学会喊报告。无论你要做任何事情你要先报告，获得批准后你才能去做。当然啦，这主要是你想拉屎撒尿的时候，你必须要先喊报告，得到同意后，你才能做。你听明白了吗？”

王忠良点头：“明白了。”

林信说：“在我们这里，早，中，晚饭前半个小时，绝对不允许你拉屎撒尿。就是你跑肚拉稀也要给我拉到裤裆里，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王忠良心慌意乱回答道。

林信说：“第三条。”他指指张贴在墙上在押人员必须遵守的监规说：“这是监规，老王，限你三天之内，把这些都背下来。”

王忠良看眼墙上的监规，心中一阵慌乱，心想这么多条我怎么记得住啊。

就在这时，一名警察在门外问道：“林信，你在做什么？”

林信马上下床，堆起笑脸回答：“所长，这不是老王刚来吗，我给他讲讲我们这些在押人员必须遵守的监规和规定。”

警察说：“赶紧的，把王忠良头剃了。”

“好嘞。”林信接过理发器。喊：“小李子，给老王剃头。”

小李子接过理发器，跟王忠良说：“把领子整整。”

王忠良忙将衣领子塞好。小李子按住王忠良的头眨眼功夫将王忠良剃了一个光头。小李子把理发器递给王忠良：“赶紧的，弄干净。”

王忠良忙用手檫试理发器上的毛发。林信递给王忠良卫生纸：“用这个。”王忠良接过卫生纸把理发器擦干净。警察接到手上走了。

林信打量王忠良一番，笑着说：“这老王立马年轻了二十岁。小李子，你说是不是？”

小李子说：“老王，这要是让你媳妇看见了，你媳妇会怎么想？”

王忠良不敢回应小李子的话。

小李子说：“老王，把地扫了，满地都是你的头发。”小李子指指墙角的垃圾桶说：“老王，扫帚在那。”

王忠良从垃圾桶边拿起扫帚，来到铁栅栏门前。刘明浩坐在床头看着他。“浩哥，请你把脚抬一下。”王忠良小心翼翼说道。

刘明浩抬起双脚：“老王，刚才林信说的你都记住了。”

王忠良说：“我都记住了，浩哥。”

刘明浩问：“进来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王忠良说：“我是飞翔公司的。我是电焊工。”

刘明浩说：“就是生产共享单车那个飞翔公司？”

王忠良回答：“是的。”

刘明浩问：“效益怎么样？”

王忠良说：“还可以。”

刘明浩问：“你是什么时候犯得事情？”

王忠良说：“今天上午。”

刘明浩问：“你盗窃什么东西了？”

王忠良回答：“钱包。”

刘明浩问：“你家人知道吗？”

说到家人，王忠良心一阵刺痛，他感到两睛发酸。他忙掩饰：“浩哥，他们不知道。”

“去吧。”刘明浩摆摆手。

王忠良把头发清扫弄净倒进垃圾桶，年轻人突然又喊道：“王忠良。”

“到。”王忠良挺直身板回答。

年轻人问他：“你盗窃金额有多少？我给你免费算算你够判多少年。”

年轻人的话，如一记重拳，打的王忠良差点窒息过去。妈呀，难道我真成了一名罪犯了吗？他们真会判我刑吗？我是冤枉的。

这一天之中，王忠良如同坐在过山车上一般，心悬一线，经历着他不曾经历过的经历。在公安局警察询问他时，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如此的严重。他始终心存侥幸，抱着幻想。毕竟，王忠良知道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他并没有实施盗窃活动。现在，年轻人的问话将他的幻想化为了泡影。

王忠良怯怯问：“他们会判我吗？”

年轻人呵呵两声，嘲讽道：“你以为你是来这里度假的？假期结束了，放你回家？”

“可是我-----”王忠良有苦难言。

直到现在，王忠良还恍如梦中，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当做一个涉案人员关押了起来。

年轻人又说：“老王，把地擦擦，用湿抹布擦干净。”

王忠良接了一盆水把抹布洗干净，从刘明浩床前开始擦地。同屋十几个人有坐的，有站立的，一起看王忠良像刚入职的新人在表现。擦完地后，王忠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额头身上出了汗。

林信说：“老王，看看有热水没有。”

王忠良大声喊到后，走到水龙头前伸手试试。“信哥，水是凉的。”

“那就放一会。”林信又招呼道：“老王，过来。”

王忠良马上走到林信面前蹲下。

林信说：“老王，我再把我们的环境卫生的事情跟你说说。这扫地，每天三次是必须的，也是早，中，晚饭后。如果在这个之间，有人往地上扔东西了，污染这里的环境了，你马上要清扫干净，不能耽搁。擦地分早晚，一天两次，也是必须的。我们这里条件比较简陋，没有拖把，刚才你蹲在地上擦地，我就觉得你干活挺靠谱。你在家里没少做活吧。”

王忠良说：“信哥，家里活都是我做的。”

林信说：“看来你在家表现不错。孩子多大啦？”

“二十二了。”

“男孩女孩？”

“男孩。”

“男孩好，可以给你传宗接代了。就一个孩子？”

“就一个。”王忠良回答林信的提问，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阵苦涩。儿子王成的面容不由浮现在了眼前。娇娥，成成，你们现在怎么样了？王忠良眼睛一阵发酸。

林信说：“老王，抬起头看我。”

王忠良抬头看着林信。林信说：“难过了。我这一问你，你心里就不好受了。让我猜猜，现在你的肠子一定悔青了吧，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我说的对吗？”

王忠良说：“信哥，我------”

林信说：“别这样。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娘们似的。现在你要做到的，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太多。你要想太多了，你连自杀的心都有。哦。对啦。老王，现在我郑重其事告诉你，在这里，不管你肠子悔青也好，还是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忏悔也罢，你要是想自杀，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帮你一程。老王，跟我说实话，你会自杀吗？”

王忠良说：“信哥，我不会自杀的。”

林信说：“那就好。老王，我警告你，如果在这里面你想玩自杀的把戏，我就让你生不如死。你听明白了吗？”

王忠良说：“听明白了。”

林信说：“去看看水热了没有。”

王忠良起身紧走几步到水龙头前，伸手试试水：“信哥，水热了。”

林信跟刘明浩说：“浩哥，水热了，你先洗吧。”刘明浩说：“今天我不洗了，你洗吧。”林信眉开眼笑开始脱衣服。然后，林信一步三晃来到水龙头前：“这水真舒服。”林信蹲在龙头底下洗澡。

林信的身体把王忠良吓坏了。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林信的前胸和后背刺满了花里胡哨的纹身，看着十分刺眼。王忠良心想，难道警察把我和混社会的人关在了一起？

更让王忠良意想不到的是，林信洗了之后，其他几个人也显露着和林信一样的纹身，开始洗澡。王忠良彻底懵逼了。

当走廊墙上钟表指针指到九点的时候，室内墙壁上悬挂的液晶电视关闭了。林信大声喊道：“铺床睡觉。”看电视的人们意犹未尽，怨声载道发着牢骚打开了各自的被褥，纷纷脱衣服上床。

林信又喊道：“值班的，穿上号服，给我站好啦。”

王忠良拱进被窝里，内心慌张到极点。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些混社会的人共处一室。王忠良暗暗祈祷，室内的灯千万不要关了。王忠良惧怕黑暗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