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然是老太君的寿辰,他却照旧满身墨色劲装,竣黑的皮靴闪烁着寒芒,皮靴上的铆钉发出清脆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他眼睛扫了一下,看见一地狼藉,另有跪了满地的丫鬟嬷嬷。
梅玉环即刻便跳起来想收拾这个所谓不知好歹的看门狗,“梅放,你来干嘛!”
梅放却面无神态,对着这疯女人微颔,“奉侯爷和七小姐之命,来请五小姐数数人头。”
说罢,手一摆,便有几人抬着一箩筐进门,上边盖布,隐隐透出血迹。
梅放伸掌,噌地一下,便把布扯掉。
“哇!”
梅玉环主仆等人,皆禁不住屈身狂呕。
那上边,当然是那被扑杀了的十几号丫鬟婆子的项上人头。
“梅放,我要宰了你!”梅玉环没命的吼叫,眼神几乎要淬出血!
那梅放却淡淡说:“恩,五小姐随意。”
说罢,带人大摇大摆走掉,屋内的人还在哇哇狂吐。
……
由于这事,整个平安侯府一下子陷入到了一种沉闷阴郁的氛围中,令人全身不自在。
比起前几日寿辰的热烈喧闹,眼下可谓是云泥之别,死寂的跟荒坟野宅一般。
梅玉珑所在的汇芳书院人本来便少,加之秀儿跟灵儿成天战战兢兢不敢作声,也显的更为安谧。
幸好有黛鹃偶尔活跃一下氛围,不至于过于清冷。
另外,梅玉珑个性原本安谧,眼下她还有研究使用自个儿的灵泉的任务,也便是十分淡定。
汇芳书院暖阁内,梅玉珑对着花镜打开脑上的白绷带,认真观察了下创口,原本可怖的创口如今居然完全痊愈了!
结痂都已脱落,透出里边桃红色的新肉来,想必再过些时日,便一点点痕迹都没了!
这还是最严重的创口,其它的早便好了,只剩下了淡淡的印痕。
而且,不单如此,她面上的黄斑看起来,似乎亦有些不同了。
她相信,假以日月,这些个黄斑亦会被灵泉水给慢慢淡化,以还她本原容颜。
这灵泉,真真是她的救命泉,这肯定是上苍给她的补偿。
她时常担忧这仅是一场梦,担忧自己醒来后仍旧在那水深火热中挣扎,因此总要不时对自己说,灵泉还在,一切都是真的。
也因为十分珍惜今时的来之不易,因此她对灵泉的掌控,很快就达到了灵活使用的程度。
“我决不会浪费老天爷赐予我的这个宝贵机会的。”
她审视着镜中已经渐渐有所变化的自己,暗暗下定了决心。
“小姐,太好了,郝嬷嬷醒了!”
这时,黛鹃欢欣雀跃地推门进入。
梅玉珑闻言一笑,嬷嬷能醒来,本便在她意料之内,因此并不讶异。
有灵泉在手,嬷嬷怎会有大碍呢?
嬷嬷醒来后,倍感神清气爽,经检查创口也是愈合的不错,黛鹃欢喜说:“刚开始嬷嬷吃了大夫的药,也总不见效,反倒是小姐自己亲自配得药更管用,咱小姐真真是了不起。”
这句话,被醒来后的郝嬷嬷听到,望着自家小姐,竟然觉的有点不认识了,某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家小姐啥时学会的配药?
虽然郝嬷嬷一直竭力教自家小姐识书认字,可医道医法她也不懂,小姐是跟谁学的呢。
梅玉珑看的出郝嬷嬷眼眸中的困惑,倘若自己魂灵真被换掉,实际上压根没法躲的过身侧亲昵之人的审视。
可,她其实还是她自己,她还是梅玉珑,只不过老天眷顾,把另一个人的技能、智慧和经验,全移植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内还是梅玉珑的灵魂,只是这身躯更强大了。
不仅是更强大了,而且强大了几百倍上千倍。
她朝着郝嬷嬷宛然一笑,“嬷嬷不要担忧,我非常好,咱都非常好。”
……
中午不到,膳房即来送饭。
梅玉珑对郝嬷嬷笑:“如今黛鹃可能干了,膳房的那些老货可巴结着她呢。”
原本膳房从不给予她们单独送饭,每回黛鹃去领饭,皆是些残羹,如今即便还没正式拿回嫡女该有的待遇,但也是差不了多少了,至少不敢再怠慢。
黛鹃笑说:“小姐笑话婢女罢,婢女是家里有个好主子,出门都腰杆子硬呢。”
打从小姐在膳房里那般一发威风,逼着侯爷狠心诛杀刁奴,这风向就全变了!
郝嬷嬷望着梅玉珑,心里喜忧参半,按说自家小姐的脑智恢复了正常,面上的瘢痕也在变淡,遥想将来,其美貌恐怕以前的嫡夫人和现在的金姨娘都比不上,她这做奴才保姆的,也一定随着沾光,跟着高兴。
可是,倘若小姐真的变得聪慧起来,那以前的那些事,岂不注定会一件件翻出来?老太太,太太,姨娘们,小姐们,不得个个视小姐为眼中钉?
诶,虽说傻子总遭人欺负,可有时傻人也有傻福啊。
正在郝嬷嬷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心,迟迟解不开心结之时,膳房那边的朴嬷嬷来送饭了。
梅玉珑知道,这位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其它都是平平,唯独那熊熊的八卦之心却是谁也比不上。
这正中梅玉珑下怀,很多事,她自己不方便去打听,正等着有人来主动告诉她呢。
果然一进门,寒暄过几句,朴嬷嬷的嘴便停不下了,特别是对汇芳书院嚼椒汀园的八卦,朴嬷嬷讲的绘声绘色、格外兴奋。
据传,梅玉环那天发过火之后,仍不见消气,再加上嘴上脏字连篇,不成体统,被好事者告到侯爷跟权夫人那边后,又遭到了更严厉的训斥。
权夫人趁这个机会,命人减了梅玉环屋中的古董字画陈设,表面上说是怕又被她摔坏了,只暂时移出去替她保管几天,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消减她的待遇。
她本是庶女,吃穿用度却长久享受着嫡女的规格,如今给她恢复了本来的水准,她却受不了了。
于是又吓又气,当天晚上便卧床不起了。
发起高烧,只一个劲得说着浑话,金姨娘吓得忙请大夫,用药、针灸,却丝毫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