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兴奋了一夜,可以这样说他是闭着眼睛想了一夜。
刚睡下时是在想自己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的话该叫什么,若是女孩的话又该叫什么合适,后来想想起名字也得和文丽商量着一起来,不然他自己想好了,依文丽那性子到时就算那名起得再好,她也不认,于是就不想这事。又去想孩子生下来到时候该怎么带,他和文丽肯定是没时间,是让自己的母亲来这边带还是交给丈母娘,等孩子长大了又该送到那家幼儿园,将来学什么专业好,最后甚至还看到了孩子婚礼上给他和文丽磕头的情形,他是边想边笑着。
等他第二天早上洗漱时,在镜子里发现那幸福的笑容好像是被刻在了脸上一般,他真希望这幸福的表情能一辈子定格在脸上,可是自古就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他又怎敢过分的奢求呢?就对着镜子笑着摇了摇头。
洗漱完毕,温文就急着给家里打了电话,父亲不在家,就和母亲讲了文丽怀孕的事。
玉梅听后高兴的连着说好。从她的话里就可以听出她是有多高兴,有多急的想抱孙子。她这样说:“好好,这是天大的好事呀,跟你媳妇说让她照顾好自己身子,抓紧时间赶快生!”
“妈,您说的是什么话了,才刚怀了两个月,还早的呢!”温文回复到。
“看看我这老糊涂,在这瞎说什么话呢,有了就好,这事还真不是个急的!”玉梅埋怨着自己说道。
“我爸呢?”温文就问。
母亲就跟他埋怨说到,说他父亲早上从炕上一爬起来,就去那“议事厅”了。温文想父亲这么早就去“议事厅”莫不是村里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没错,温家庄最近确实出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这会温家庄那淡青色的晨雾还没完全退去,天边也只是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仿佛还在晨梦中熟睡。
温建明“沙沙”的迈着步子走在这空荡荡的街上,心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怪事,这些奇怪的事情让他这个活了大半子的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总是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这些怪事就像那大事发生前的征兆。
他快要走到村委会院子时,见那墙跟跟底下已经在闪着几个火星子了,看来有人已提前到了。
走近了一看,是二大头、冯德胜和庞凤山蹲在那挤在一起抽烟。三个人见温建明过来了,就一起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个位置来。
温建明刚蹲下去,二大头就递了根烟过来,顺便给他点了火。
温建明笑着说了声谢谢,就把烟叼在了嘴里。
二大头把火收回去,然后就问:“四子,三愣没和你一块上来?”
温建明吐了口烟雾,答道:“没么!”
冯德胜就在旁边说:“昨天咋定的,是让三愣通知的康恒泰哇?”
二大头在一旁点了点头。
“那就应该快到了,三愣做事情向来都靠得住!”庞凤山看了一眼路口说道。
白三愣和康恒泰都住在村南头,所以昨天定的就是让白三愣通知康恒泰,而冯德胜和庞凤山都住在村北,所以他就负责通知庞风山。
庞凤山话刚落地,不远的薄雾里就闪出两个人形来,一高一低,从那低个子走路的姿势温建明就辩出来是白三愣了,那高个子肯定就是康恒泰了。
“到了!”温建明说了句。
然后四个人就一齐又挪了挪,给这二人腾出了块空地。
白三愣挨着温建明蹲下,二大头就又递了两根烟过来。
“二子今这是咋啦,见人就散烟!”冯德胜见二大头在散烟,就这样问。
“有今没明的,我现在就跟那煤油灯一样,油壶壶早干求了,就灯捻子上的那点油说不定啥时候就烧干了。我舍不得这烟有甚用,不如趁还有口气,跟弟兄们多抽一根是一根。”二大头说完话,把那烟盒子放在地上,然后补了句:“抽完了自己个拿啊!”
“人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谈正事!”
二大头一说,人们就齐把手里的烟都在地上拧灭了。
“今把凤山、恒泰也叫过来了,主要是想说说咱们村最近接连发生的怪事情。凤山和恒泰祖上就是干红白总管,自然比我们这些人要懂得多一点,让他们给定定,这些事既然发生了,总得想出个法子来,眼看着村里就要大忙了!”二大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二大头说的怪事情,主要有二件。第一件,就是白老太太看见鬼的事情;第二件就是二大头地里头天播过的种子第二天就没了;第三件就是刘寡妇院里晒的衣服,那衣服上的装饰品,比如毛衣链,水晶钻,带颜色的毛球球,晒出去不到一会功夫就都不见了。
二大头刚说完,庞凤山和康恒泰就都哈哈的笑了。剩下的几个人见这两位“总管”都在大笑,就有些纳闷脸上流露着不解的神情。康恒泰就点对着头示意让庞凤山先说,然后庞凤山就慢悠悠地从地上的烟盒里拿出根烟点了,吸了几口然后说:“年后飞来的那群大黑鸟都见了吧?”
温建明他们几个点了点头。
“就是那大黑鸟干的!”庞凤山见他们都点头,就继续说道。
“乌鸦?”冯德胜惊讶的问。
“嗯!”康恒泰应道。
“倒头次听说,乌鸦还干这事!”温建明不解的说道。
“四子,我跟你说那乌鸦就喜欢那亮晶晶的东西!”庞凤山说道。
“那叼走了干甚去了?”温建明又问。
“求偶!”康恒泰说道。
“那我地里种子也是这乌鸦吃的?”二大头看着康恒泰问道。
“嗯!今年春天冷,地里草苗苗还没怎么长出来,那乌鸦也没啥能吃的!”康恒泰答道。
“没啥吃的,就来祸祸地么?求的鬼鸟!”二大头骂道。
他刚说完话,那村委会院子里的树上就“哇哇”的响成了一片。
众人望去,只见那院里的树上黑漆漆的站满了乌鸦,看上去有几百只!其实是刚才的雾遮住了,这会雾气全退了,自然那乌鸦见了他们就受了惊吓。
“求的鬼鸟,原来都在这蹲着呢!”二大头又骂了一句。
那些乌鸦倒像听懂了再回骂一样,扑腾着翅膀对着他们叫的更厉害了。
白三愣听的不耐烦了,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抛了上去。
那群乌鸦就真像白老太太说的那样,扑腾着翅膀朝他们俯冲过来,一伙人就赶忙都低下头,只感觉贴着那头皮一阵凉风。
过后,几个人抬起了脑袋,望着那飞远的乌鸦,二大头又咧咧的骂了句:“鬼鸟!”
“三愣哥,老太太说的那黑鸟是不是这些货?”温建明问道。
白三愣没说话,庞凤山和康恒泰也没说话。二大头见没人说,自己就说:“三愣,是你媳妇在大街上跟人们说你妈看见鬼了。这些鬼鸟,倒真像老太太说的,敢过来叼人眼睛。”
听二大头这样说,温建明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冯德胜接过来话,说:“甭管真假,找三里屯二瞎子给看看就行了,还是说说地里种子的事哇!不然这地还咋能种的进去?”
二大头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怕了,张口就来了句:“他刘建功小舅子不是保安么?让他到地里巡逻去!”
人们知道二大头说着气话,这二大头向来不满那刘建功,还是因为集体改革时他刘建功给二大头少算了一分地,从此便结下了梁子。
后面还是康恒泰提议,说把那种子稍微种的深点,再不行盖上薄膜。大家也就都采纳了这建议。
既然把事说清楚了,“议事厅”今天的会议也就早早的结束了。
此时,红红的太阳已冉冉的升了起来,阳光从不吝啬她的温暖,使劲驱除着夜里的寒气,地上也就腾腾的开始冒热气了。
温建明迈着大步子赶着往回家走,但心里却比来时还要沉重,他看着脚底下的路,总感觉这路怎么是越走越长。
等温建明进了院子,第一步就是去草房提了一箩筐草,到了后院发现玉梅把牛羊都已喂过了。他耷拉着脑袋,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进了屋子,玉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反而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一时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了,玉梅紧紧的拥着他,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文丽有了!”
这间短的四个字,仿佛有千斤重!从温建明耳根子进去直接砸在了他心窝窝上,他所有积累的委屈、痛苦都在那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幸福就是治愈悲痛最好的良药,而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就像是那药引子。
此时两个人都已哭成了个泪人,温建明双手轻抚着玉梅的后背,给予着安慰。是啊!他都记不清他们上次相拥是什么时候了,生活的困苦早已磨灭了他们心中那份激情!
这个拥抱,传递的不仅仅是一种相互依偎的感觉,更是对困苦生活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征服后的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