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镜就是不肯说出半个字。
“你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觉得人家配不上你?”
杜怀镜还是同一副表情。
“你总该给个理由吧?”
杜怀镜仍然闭口不语。
“妈了个巴子的!你那个草包脑袋被驴踢了?”
杜怀镜大幅度摇了摇头,活生生一个哑巴。
“神经病!”丁兆明完全被气疯了,抄起一把椅子摔在了地上,气呼呼地走人了。
当天下午,一纸“调令”下达,把杜怀镜这个不知好歹的“神经病”扫地出门了。
好在没有直接敲碎他的饭碗,保留了公职,把他“贬到”了下属单位——石江市分公司,做了一名档案管理员。
……
“老杜,对兰陵农场的情况熟悉吗?”
杜怀镜沉浸在那段揪心的往事中,竟然没有听到马总的问话。
“杜主任……杜主任,马总问你话呢。”
驾驶员孟师傅及时提醒了一下,杜怀镜才回过神来,借口说:“我天生就没有坐小轿车的命,一上车就犯迷糊,这不,刚才又睡着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了马总。”
看上去马方成并没介意,笑了笑,说:“我觉得你这倒是个好习惯,坐在车上可以睡觉休息。我就没那个福分了,上车后反倒有了精神头,想睡都睡不着,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孟师傅知道杜怀镜没听清楚马总问的是什么,再次小声提醒道:“杜主任,马总问你对兰陵农场的情况熟悉吗?”
“哦。”杜怀镜这才知道,原来马总此行的目的地是兰陵农场,再联想到自己写的那篇“惹祸”的报道,心里就开始发毛了。
他回头望了望马方成,回应道,“前几年我去过几次,可那只是去调查材料,说是调查,实际上就是去抄些数字罢了过来,实际情况真的不是很了解。”
马方成说:“数字也能说明问题,我问你,以你个人的观点,你觉得历年来的土质改良的项目还有实际意义吗?”
杜怀镜不假思索地说:“意义还是有一点的,要不然省公司怎么会认可呢?对了,马总,我听说今年还要把那个项目直接报到总公司去,看来是要搞点大动静了。”
马方成冷笑一声,说:“老杜啊,你话里有话呀。”
“没……没……我只是随口说说。”
“可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一点点门道了。”
见杜怀镜无言以对,马方成接着说:“我在平塬分公司的时候,对于兰陵农场的事情就早有所闻,搞得兄弟单位的意见很大,有人还编了顺口溜,说他们是‘年年改良不见粮,投下精肉惹来狼’。”
杜怀镜说:“成效也还是有一点的。”
“有一点是多少?投入跟产出总该有个比例吧?跟你说实话,之前我就就偷偷去看过一次,方圆几十公里,几乎全是荒山野岭,改良的区域在哪儿呢?我咋就没看着呢。”
杜怀镜摇摇头,苦笑着说:“我就搞不明白了,上头的主管部门是怎么想的,大睁着眼睛扔钱打水漂。”
“再说仔细点儿。”
“您初来乍到,对于兰岭农场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机械左叶行不通,根本就弄不上去,很多地块连个手扶拖拉机都爬不上去,凭人工怎么个改良法?”
马总稍加思索,说:“老杜,你的意思是不是因为人工投入太大,成本太高,所以就形成了只投入,没产出的境况?”
“应该是吧。”
“那不是白忙活吗?何必一年接着一年的犯傻?”
杜怀镜心头一震,难道马方成想放弃那个项目?
那敢吗?毕竟那是前任老总侯耀宗的政绩工程,曾经为此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并且大肆宣传,广造舆论,从分公司到省公司,再到总公司都很重视,农商报还连篇累牍的做过报道,这才有了“非凡的业绩”,要不然,怎么会一个箭步窜到了省公司副总的位置上呢?
但这个话题太敏感,万万不可信口雌黄。
见杜怀镜沉默不语,马方成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才子,我看过你写的那篇报道了。”
杜怀镜后背一抽,凉了半截,心想他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马方成接着说:“老杜,你让我刮目相看,不但文笔好,观点也不跑偏。的确,一年接着一年的搞所谓的改良工程,不但劳民伤财,还贻误了其他的发展机遇。”
“马总的意思是……”
“你比我还清楚,如其继续折腾,不如立足实际,搞点有意义、见实效的项目。”
杜怀镜搞不懂马方成说这话的真正目的,没有表态。
马方成接着说:“我觉得你文章中提出的思路就很好,值得一试,发展畜牧业,或许比改良土质搞种植更贴合实际。”
杜怀镜听了,不但没有沾沾自喜,反倒有点儿惶惶然了。
因为写那篇稿件的初衷,压根儿就没想那么高远,只是以个人观点,提出了并不成熟的建议,绝对没有否定前任的意思。
如果那篇报道被前任老总侯耀宗看到可就麻烦了,真要是追问下来,自己就有口难辩了。
这时候马方成又半阴不阳的这么一说,反倒让他越发没了边际,极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忙解释说:“马总,其实那篇报道是‘农垦报’编辑的约稿,完全是在完任务,您别当真。”
“老杜,你用不着在我面前玩谦虚,都说文如其人,从那篇稿件就能看出,你这人还算可以,不但有文化,并且思想境界高,为人坦诚,不虚伪,不错,真的不错。”
“马总,您过奖了,我……我不行,真的不行,没你说的那么好。”
“瞧瞧……瞧瞧,犯忌了不是?男人嘛,不要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行,我告诉你,女人最瞧不上不行的男人了。”马方成说完,竟夸张地笑了几声。
这下正好戳到了杜怀镜的痛处,脸上一阵不自然,没了话说。
“好像来人接咱们了。”孟师傅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
“是吗?”杜怀镜抬头一看,见前方的路边停着三辆小车,排在最前边的竟然还是一辆警车。
路边站着几个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伸长双臂,不停挥舞着。
孟师傅慢踩刹车,扭过脸问杜怀镜:“杜主任,你看他们是不是兰陵农场的人?”
杜怀镜仔细瞅了瞅,说:“是,是他们。”
孟师把车滑到了路边,稳稳地停了下来。
一群人走了过来,戴眼镜的小伙子小跑着走到了车前,拉开了马方成那边的车门,一脸媚笑地客套着:“马总您好,辛苦了!”
马方成点了点头,抬脚下了车。
杜怀镜跟着下了车,紧随其后朝前走去。
他边走边打量着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眼前一亮,他竟然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一张极其标志、漂亮的女人面孔。
她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