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明离安顿好，明渊去了趟玄思半山腰的洞府，把所有能搜刮到的药品都一气儿搬到自己的小院落里。

师妹显然是累到精疲力尽，到了熟悉的环境一秒不到就昏睡了过去。明渊的疗愈术比师妹强得多，清澈的灵光覆盖了明离的全身，被温柔地包裹着，明离还舒服地蹭了蹭枕头。

从兜里摸出师尊珍藏的大还丹，这九转金丹能疗愈一切内外伤，还能瞬时添补流失的内力，师尊手里统共也没几颗，明渊咬牙僭越，从宝匣中拿走一颗，大不了以后拿到封位后的真人补给再还给师尊就是了。

饶是进服了大还丹明离也没有立刻恢复精神，她太累了，仍沉沉睡着，脸上身上的黑色硬皮慢慢脱落下来，露出了光洁白嫩的肌肤。

要不要把这事请示少府尊？明渊纠结思量了好一会儿。

算了，明渊摇摇头，之前暗作打算要跟师妹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如今升了半仙境正好了却一桩心事，明日便跟着师妹一同去乾坤门吧。

明渊叹了口气，那清泉长老也是，怎么不拦着点，今天也一天没见到人，也不知关起门来在北游野倒腾个什么劲儿。

过了很久，明离身上的黑色硬痂终于像蟒蛇换皮一样全蜕完了，完整露出了白皙幼嫩的肌肤，明渊见了实在可爱，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捏，像小婴儿一样柔嫩。

谁舍得残害这样迷人的小可爱呢。明渊望着师妹的睡颜不自觉笑起来，心里稍稍放松下来，待明日见了元家人再作打算不迟。

明离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时而是凑在耳边的呢喃，时而是远在天外的呼唤。

他喊着的不是明离，而是应离。

明离在心中纳罕，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人知道她叫应离。她留心听着，越听便越觉得这声音熟悉，是她熟悉的人。

会是谁呢？那声音既不像明渊，也不像玄墨，总之不是任何她在这个世界常入耳的声音。

难道是我太思念上辈子的故人了吗？

明离又留心听了一阵，是她的死党厉戎。

穿越前最后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就是厉戎，当时两人正在学校的西食堂排队买早饭来着。

明离想回应他，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渐渐地，厉戎的声音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一点一点微弱下去，临了又无望地喊了几声，终于消失了。

明离被扰得心烦，从黑甜的梦乡中醒来，和沉重的眼皮斗争了一会儿，终于睁了开来。

*

明渊想着师妹醒来也许会饿，去养生寺做了点热食回来。

在养生寺例行打扫的门人看到明渊出现非常惊喜，又是一叠声的道贺。

明离哪里还开怀得起来，敷衍地应承几声便急匆匆进了厨房。

上一次养生寺生大火还是几个月前的相王宴，内门弟子虽大都辟谷，但架不住嘴馋，每天就会由值班的门人换上一轮鲜蔬。

“还挺水灵的。”明渊拿起一捆菜掂了掂，非常满意。

将焖好的菜粥出锅，明渊晓得自家师妹是猫舌头，经不得烫，就放在灶台上凉一会儿。

估了个时间，明渊出门遛个弯，准备去一趟北游野找清泉长老。

北游野是清字辈长老避世而居的列岛，离太一府的几大要冲都有不小的距离，北游野的清字辈大都在为飞升众天界而长年闭关，不是灭门大事不可打扰。

所以这地儿实在偏僻得很，清气不少，人气却无。明明目力之中连个人影都没有，但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威压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这就是清字辈的大先天么。明渊头一次来这北游野，真是大大开了眼界。

可眼界归眼界，清泉长老到底在这林立岛屿中的哪一座明渊着实不知。

估摸着粥快温了，明渊放弃探索，反身往养生寺飞去。

明渊破了境界后灵识猛增，刚落地便感到寺里有人，那气息就停留在厨房里。

不会是有人偷吃吧。明渊闪身到厨房门口，将自己的气息彻底隐蔽起来。

果然凑近了便听到窸窸窣窣吞咽和碗筷敲击的声音。明渊叹了口气，恐怕是哪个辟谷没彻底的明字辈吧。

明渊泄了隐身的力道欲走进厨房，打眼就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孩子。

是清泉长老！

别看清泉长老偷偷粥喝的背影像个小毛孩，那股磅礴的威压惊得明渊汗毛倒竖，立刻将气息掩蔽起来。

无奈清泉毕竟是清泉，一瞬间的泄劲足以让他抓住破绽。他筷子一顿，猛地回头望向厨房门口，空无一人，刚才一闪而过的气息消失了。

明渊闪身跃上了养生寺的房梁，靠着梁木一动不敢动，心脏不知为何剧烈跳动，都快从喉咙口吐出来了。

清泉长老的灵力为什么流泻得这么厉害？比北游野那些远远近近的威压要有压迫感得多，寻常打斗都不一定会释放这么多灵压。

要不是自己白日里刚升了境界，天人外泄的真力根本不是元婴期的后生招架得住的。

如此庞大的真气外泄，清泉长老身上发生了什么？

*

月亮早已挂在了逍遥山山顶巨大的问天菩提木的树梢上，明渊屏住呼吸，封了七窍，双眼死死盯住远天那轮皓月。

圆月皎白，问天菩提的轮廓投射在白月之上，留下一抹浓重的黑影。头一次，明渊从这黑影中读出了森然的恐怖与嶙峋的杀意。

清泉长老从厨房出来，在门口站定了一会儿，明渊伏在横梁上，连头都不敢探出去，只能一直直勾勾地望着菩提树孤冷的月影。

待到清泉离开后很久很久，直到明渊以为自己已经和那棵孤木同化的时候，他听到了粗重的脚步声。

是几个刚入门的明字辈，下了晚课肚子饿，来养生寺做点夜宵，自以为蹑手蹑脚，其实根本还没学会收敛步伐和气息。

明渊不敢久留，就着浓重生人气息的掩饰，自另一个偏门出了养生寺，头也不回地逃回了玄思岛。

其实明渊还没琢磨过来为什么他要隐蔽自己，要趁夜奔逃，那是清泉长老啊，对明离比对自己的徒弟还要好的清泉长老。

只是刚才，直觉告诉他他必须躲起来，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真者都知道，直觉是最好用的东西，无出其右。再多的推理判断，谋划排布都比不上瞬间的直觉冲击。

问题是有什么好躲的呢？清泉长老不过是嘴馋了来养生寺找点吃的而已，师尊也经常让自己做点好吃的孝敬他老人家。

而且那么可怕的真力倾泻又是怎么回事？

明渊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内心还有些庆幸，菜粥不是他常做的吃食，清泉长老认不出这粥是他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