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走后又过了一会儿,玄墨才重新回到起居厢房,明渊硬撑着讲完话之后又昏厥过去了。
玄墨凝视着明离啜泣到肩膀一耸一耸的背影陷入沉默,一直害怕的事情可能真的要发生了。
没有人会对明字辈用这么高级的毒药,除非他的目标是明离,但明离真正的身份从来只有太一府管事的玄字辈和师尊才知道。
对不知情的人来说,明离除了一个才不配位的相王名头之外一无是处,就算要给太一府下马威也犯不着从她身边人下手,像当时长笑那样把明离吊打一顿就足够让太一府难堪的了。
明离没法时时留在相王府,继任大典序幕已开,她再如何不情愿也必须穿上法衣顶着玉冠,装出一副德才兼备的俊俏模样站在人前。
玄墨理解明渊的苦心,便没有通知玄思真人,整个太一府知道明渊中毒的人只有当时在场的三个人。
继任大典之时,府内出了差池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大师兄平白遭了灾,明离整个人都精神头都有些垮了,甚至认为这都是自己这个相王身份惹的祸,玄墨体恤她,却也无可奈何,他也认同这个观点。
明离设想过很多次继任大典上会发生怎样的危机,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想到了。
她想过明淑师姐没下山,在大典前夜跑屋里把自己捅了。
还想过一笑真人在大典之上一剑如虹贯天地,把自己扎了个对穿。
她觉得自己预设的危机情况已经够多了,不可能出现她反应不过来处理不了的危机。
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天真了,甚至像个傻瓜一样做自以为是的白日梦,梦到把明淑师姐嘴炮到痛哭流涕,和一笑真人大战个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扬一扬自己的威名。
可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修仙路上的每一件事,对明离来说,都太复杂了。
*
花开两枝,来道贺秦越人那厢听玄墨说了大致的病症,也觉得蹊跷。
“光听不看有什么用,当务之急先让我见到人。”
“那前辈自行往山木居去便可,人就在那处,我通知玄慈一声让他在岛上接您。”玄墨同秦越人已是极为熟稔,让他独身前往山木居也不算慢待。
玄墨此时也实在分身乏术,堂奥向来祸事多喜事少,太一府几百年才来那么一次的继任大典就跟整个堂奥过节一样。
有些短命的修真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识到一次,运气好赶上府尊和相王继任大典同时举行,哪怕就是来涨个见识,蹭一蹭太一府的仙灵地气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堂奥大陆除了和人狱接壤的部分外,其余地方是没有边际的,或者说没有人到过堂奥的边界,飞到最远处也只有弥漫的仙雾袅袅,往仙雾深处飞寻也只能莫名其妙飞回原地。
所以堂奥的门派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根本不用担心土地不够用。
从太阳初升起玄墨就和明离一同听那唱名。现在太阳都快落下去了,这名单看着估计还要念上许久的样子。
唱名的门人都换了好几茬了,只有玄墨和明离万年不动摇地在高座上谛听着。
“……霸王庄庄主楚霸王,携少庄主楚向天来贺……”
“……悍刀原掌门赵无极,携大弟子蒲修竹来贺……”
上午时最早唱名的都是名门大派,好歹还有几个明离认得的,到了下午那可惨了,全是查无此人的小门派,这种霸王庄、悍刀原之流,明离怎么可能记得住?
终于等唱名全部唱完,太阳都要落下去了,明离正要和玄墨一道回山木居,正在这时候,剑丫头动了动,是清泉小正太来寻他了。
剑丫头中藏着一点清泉的灵识,只消心念意动就能知会到明离。
只是清泉极少寻她,明离不疑有他,急急循着剑丫头的牵引飞离了太一正殿。
北游野很空旷,只有零星几座浮岛飘在云端之上,明离跟着剑丫头的指引穿过一座又一座死寂一般阒静的孤岛,终于落在了其中岛屿之上。
太一府如今正是继任大典的欢庆时刻,自古府上就有一座需要时才会出现的巨岛——庚桑楚馆——专门招待远来的宾客。
明离从遥远的北游野回望,都能看到巨岛上的高楼,灯火通明,彻夜不灭。
而这份畅快一丝一毫都不曾感染荒寂的北游野。
明离能感受到源源不绝的灵压从北游野的四周向她压逼而来,这是清字辈的先天高人在修炼时不自觉散发出的灵息。
“真是厉害啊这些个大佬。”明离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跟着剑丫头慢慢朝着小岛黑洞洞的深处走去,“这小子怎么连灯都不点一个?”
正抱怨着,明离走的小径两旁亮起了鲸脂灯,灯光沿着小径一路亮起,明离顺着灯光往远处看,最尽头是一栋小楼,掩映在花木之中。
明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吐槽出声。
跟着剑丫头穿过了小楼,清泉正坐在小楼背面的后院中小憩吃茶。
清泉朝明离招招手,让她走得更近些:“正式的大祭礼除了清非外的清字辈都不参加,我也一样。这是提前给你的贺礼,拿去。”
明离有些感动,因着明渊和继任大典两件事,她今日心神俱疲,终于得了些慰藉,心道:这小老头心里果然装着原身,对她真的是掏心窝子的好了。
礼盒打开,里面装着一环春彩翡翠手镯,大小刚好合适,色泽温润,明离看了欢喜,准备收进剑穗空间里装好。
“现在就戴起来啊,你还敢嫌弃不成?”清泉老大不乐意,一张小脸拉得老长。
戴个手镯而已,多大个事儿,明离拿人手短,自然顺着清泉意思来,把手镯套进手腕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手镯的内围看着应该是合适的,套进去的时候却卡得明离心口一阵剧痛。
送礼物的人正直筒筒地盯着自己等验收,明离有点不好意思,索性心一横,闭眼咬牙,强忍剧痛,硬是套到了腕子上。
戴上的瞬间,疼痛便消失了,就像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那阵疼痛就好像是疼在魂灵上而不是肉体上。
清泉看她戴好了也松了口气,缓缓开口:“摘下来会更痛,你自己斟酌好了。”
明离转着春彩镯子朝清泉绽出笑颜:“这么好看,绝对不摘!”
“就知道要好看,出息。”清泉听了还算受用,傲娇地哼了一声,“赶紧休息去吧,继任大典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想着今天唱了名,明天该轮到更恐怖的唱礼了,明离不敢耽搁,匆匆回返山木居。
飞到一半明离才想起来在清泉处的蹊跷事。
明明那时后院里只有清泉一人,但石桌上的盖碗却分别在石桌两头各摆了一只,难道当时还有不在场的第三个人吗?
明离摇了摇头,决定不去细想,兴许是清泉的哪位道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