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同这位清泉长老不相熟,他登上浮岛之后就跟着师尊修行,师尊身边亲近的几位清字辈的大先天都是上一届的管事真人,那些个不管事的闲散修真,玄墨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
他对清泉长老最深刻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刚现返童相那会儿,只有极少的修真者才会选择返童相,玄墨是第一次见识到,侧目了好一阵子。
“玄慈,你去调阅一下清泉长老的取药记录,看看有没有落入天人五衰的迹象。”玄墨思路一向清楚迅捷,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玄慈应诺退出房间,明渊怔楞地抬头看着玄墨,话都说不出。
清泉长老九百多岁的年纪,既没有羽化轮回,也没有飞升上界,还显了节省灵力的返童相。
如果天人五衰都不能解释其中原委,那莫非是因为清泉长老喜欢装孙子不成?
明渊猛然忐忑起来,自己中的七见月是清泉长老下的,那明离中的呢?会不会也是清泉长老干的?
“师妹那边,少府尊会告知吗?”昨日在书房外等候少府尊三人密会的时候,师妹还炫耀了一下清泉送的翡翠镯子,对清泉无限信任的模样。
“明离年纪小,没经历过大风浪,现在告诉她恐怕会情绪不稳,待大祭礼结束后我会同她说清楚的。”玄墨挑眉看了眼明渊,“你也别总师妹师妹的念叨,现在你功体尽废,还真轮不到你来担心明离。”
明渊垂首不语,担心师妹已经是习惯使然,哪怕落到这样的境地,他心中最记挂的也依然是师妹的安危。
“是我言重了,抱歉。”玄墨舒了口气,调整一下心绪,“我听玄慈说了,咒印解不开。如果确定是清泉长老,我不会包庇清字辈,杀人人杀,他自当还命给你。”
谢过少府尊。明渊此时应当说的是这句话,可他只觉得喉口发苦,这句谢语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玄慈在此时撞门进来,神情仓皇:“清泉长老今日白天在天地楼领了整一年份的灵石丹药说要闭关,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玄墨猛地站起身:“开启太一结界,任何修真不许出入,派人去找。”
玄慈迟疑:“开启太一结界是明天祭礼必须的环节,今夜提早开启,怕是不妥。”
“啧。”玄墨心中有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继任大典期间滋事。
太一结界是包覆住整个太一府浮岛的巨型阵法,一旦开启便是禁绝一切出入,太一府第一任府尊乐正无弦在成府之后历时七百多年呕心沥血才终于完成,为了完成太一结界他连飞升的天缘都放弃了,最后羽化而终。
一旦开启,外可挡堂奥泼天血腥,内可与魔帝同归于尽,是符箓一道的巅峰之作。
太一结界在每任府尊与相王的继任大典上都会开启。
一是隔个几百年开一次,好检查一下有没有要修补的地方;二是阵法气势恢宏,经文闪耀,包容天地玄奇,很是长门派脸面;三是继任的大祭礼将至,封闭人员出入也能避免一些祸事。
放在平时,太一结界根本没这么金贵,结界这东西本就是个门闩,不拿来挡门还拿来供着不成。
若是有必要,不用府尊令相王令,只需要凑齐三位管事真人点头,太一结界随时就能开阵,全无那么多忌讳。
只不过太一府拳头太大,遇不上什么需要开阵的大事儿,所以才显得太一结界神神秘秘,仿佛只有继任大典期间才有缘一睹风采似的。
“那你先加派人手,各个岛屿都搜仔细了,若是惊动了北游野其他清字辈就说是我的旨意,不用畏首畏尾。还有,庚桑楚馆也不能放过,寻几个机灵点的门人去探探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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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大阵是一场重头戏,原本都是府尊或者相王独力完成,但这次是仅此一次的府尊与相王共同继任,所以也由两人合力完成。
金光万丈的华美结界在白天开启视觉效果并不好,所以正式的开阵仪式都是放在日落之后。
明离掰着指头算,今天是七见月的第六天了,明天月升前必须把血给换了。她思量过会不会换血即如换命,说不得自己就把一条命赔进去了。
只是明离现下并不感到一丝的犹豫,为了明渊的安危,冒些性命上的风险都是值当的。
况且相王的身份贵重,玄墨之流也不见得会放任明离败血而亡。
明离白日里不敢乱走,怕被玄墨看出自己那点小心思,她打算等开阵大仪过后再偷偷溜回玄思岛去,如今大师兄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明离想换血他拦都拦不住。
玄墨瞧着明离,手心都在冒汗,天真劫的大天人,自己区区半仙能够直缨其锋芒吗?
这时候明离佩在腰间的剑丫头突然震动起来,剑丫头是清泉给明离打制的及笄礼,除了剑刃锋利无匹的优点之外,更像是清泉单向联络明离的通讯器,心念一转就能联络上明离。
“清泉长老寻我,我去去就回。”
玄墨哪里敢让她去去就回,这根本就是去而不回的陷阱,这清泉长老胆子还挺大,竟敢直接联络明离:“没这个时间了,北游野那么远,你又不会传送阵,打个来回再耗上几句话的功夫,开阵大仪早就开始了。”
“我飞得还是很快的好不好,哪有那么久,现在太阳还没全部落下去呢。”明离一听就觉得不服气,这玄墨似乎是一心认定她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了,真是要把她气死了。
玄墨看着那柄剑丫头越震越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替你去一遭向清泉长老赔罪,你在此地不要走动。”
说着玄墨就骈指用意念凭空拔出剑丫头,传送阵一开,跟着剑丫头一道消失在法阵里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神经兮兮的。”明离都来不及阻止,眼前早没了玄墨的影子。
“相王小友。”几乎就在下一刻,熟悉的温和声线自明离身后传来。
明离循着那抹熟悉的声音回头,正是元申屠:“久见了,元门主。”
“不久,昨日唱礼时我们才见过。”元申屠笑得极是温和慈祥。
大抵堂奥风霜历尽之人都是这样的沉稳气态吧,明离受了乾坤门不少恩惠,自然也很喜欢眼前这位大前辈:“之前叨扰乾坤门许久,真是过意不去。”
元申屠却半点儿也不介意,眼神牢牢盯视着明离手腕上的镯子:“该过意不去的人是我才对。”
“啊?”明离有些听不懂,这人莫不是话里有话,“这是何意?”
手腕上的翡翠镯绽开了幽幽的绿光,明离神魂颠倒,转眼便失了全部的意识,只记得最后一眼里元申屠嘴角诡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