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有如耍长枪一般举起魔法杖时,男子当场定格。是突然想起来我是魔法师了吗?不过,纵使没有魔法杖,我依旧可以使用魔法就是了。
“唔!”
即使如此也不退缩吗?也或者正因为如此,才更不愿意退缩?
不知男子是承受不了压力才这么做?也说不定是因为双方距离很近,他想先下手为强呢?
男子大声吶喊,举起剑朝我突袭而来。不过,我的攻击范围比他更大。我先发制人地由下往上轻轻一顶男子的下颚,趁着男子一阵踉跄时,再扫过他的脚,将他撂倒在地。由于男子仍紧握着剑,我居高临下地用力踩了一脚他的拳头。
“啊!?”
男子发出一阵哀嚎,这次就不得不松手了,我见状立即以魔法杖将剑拨到路边去。
紧接着,我为了构筑术式,将杖尖和手掌对准两名男子,并展开魔法圆阵。
“光之束缚!”
这是第五阶级的光魔法。男子的周围出现一轮光环,并慢慢地缩小,最后将两人的身体牢牢绑在一起。真受不了,都搞不清楚谁才是警备队了。
“可以收手了吧?”
我望着额头上冒着冷汗,全身颤抖不停的阿洛。
这次先动手的是哪一方,又是为了什么理由?
需要证人的话,包括阿涅在内,我这边多得是。光这起案件就足以认定为警备队的丑闻,根本已经没必要等待杀人蚁的判断结论。
阿洛当场瘫跪在地。
“你、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就说了,乖乖去向领主道歉不就好了?”
我并无意嘲讽他,而是认真地这么认为。
不管是要逃亡或是推卸责任,阿洛都没得选择,已经死棋了。
“哈哈。我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阿洛浮现一抹独特有如崩溃一般的笑容,同时摇了摇头,接着缓缓地环顾周遭。
那个眼神好熟悉,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也或者应该说脑海里有某个部分被触动。并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唤醒了阿久的记忆。对了!就是所见到的那个男人的眼神。
他先是扫过阿涅,接着扫过阿露与莫妮卡。
阿洛的视线最后落在阿蕾身上,就在他伸手按住腰间的剑时。
我反手紧握魔法杖抵在阿洛的脖子上,保持在随时都能发动魔法的状态。魔法杖带着魔力,发出蓝白色的光芒与低鸣般的声响。
阿洛脸上挂着笑容,手还紧握着剑柄不放,整个人僵在原地。
“把手从剑柄上移开。”
我努力屏除情绪命令他。
绝不容许他做出其他举动,也不会有一丝踌躇心软。
阿洛打算挟持人质逃亡吧?
锁定阿涅的话,双方的位置距离不好得手,阿露和莫妮卡又是冒险者。而距离近、又不像身怀战力的阿蕾,应该正中他的下怀。
人类很轻易地就会死去——也可以很轻易地杀掉一个人。明明毫发无伤的侧腹上,当初被刺中时的那道炽热感重新甦醒。那道灼热,我至今依旧无法忘记。
阿洛抬头望着我的双眼当中,明显流露出畏惧。当两人视线相对时,我瞇细双眼,表露出当下怒不可遏的内心,只见阿洛的表情顿时皱成一团。
“唔。”
与其说他是放弃挣扎,更象是被人折断了獠牙一般。阿洛的手从剑柄上滑落,一屁股跌坐在地,并往后倒退。我见状,也跟着收回魔法杖。
之后领主会对他下达什么样的判决,我都没兴趣,反正这是他们的问题。
现在更重要的是,必须替阿蕾想些可以在戒指束缚启动的期间,用来护身的手段或是道具才行。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在我陷入思考时,从魔法杖传出木头裂开的声音。
看来是我刚才灌注的魔法量控制失当了吧。买来还不到一小时,居然就有一把报废了。
阿洛的问题解决后,公会表示想正式道歉,而把我们找到办公室来。我和阿蕾一起被带到最后方的一间房间,接受茶水招待。
“哎呀,真的很抱歉。由于阿洛单纯只是想保身,所以我想他的伎俩应该还算是满好看穿的。只是没想到他的部下居然会是那么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
阿涅低头道歉,并亲自替我斟红茶。
她是公会的窗口,原本好像是从其他分部以近似支援的形式调到这座城镇来。
之所以会来担任帮手,果然是碍于领主与公会之间的关系,以及那位警备队长爱找公会麻烦吧。
“无妨。为了不让阿洛胡作非为,你们应该也在暗地里替我们打点了不少事吧。”
刚才因为阿洛的事而耽搁,目前众人正上街采买,忙着补齐物资和保养武器。
“只是,我不想和老家有太深的牵连。如果你可以别常提起这件事,我会很感谢你的。”
“应该的。既然这样,刚才一定也让你感到不愉快了吧?”
“没关系,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的。”
既然听我说完后便能理解我的隐情,我想以后完全没问题。
阿涅亲切地笑着说道:
“这次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当然,这部分我们也会加计于奖金里。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只要是公会能力所及的范围,都可以答应。”
尽管面对我这个小孩子,阿涅的应对态度仍然十分恭敬,是因为我出身贵族吗?那也装得太完美了。我想即使她知道我只是庶子,以及阿蕾半吸血鬼的身分之后,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阿蕾的事,反正机会难得,就向她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护身用的方法吧。
“你知道哪里有手艺高明的炼金术师吗?如果这座城镇没有,塔穆那里有的话也可以。”
“炼金术师吗?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倒是可以请那边的公会替你介绍。我会先写好信函的。”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
既然她会被派到这里当帮手,协助解决阿洛及此地领主的种种问题,可见她是位很有能力的人才。
此时,一阵敲门声回响在室内。
“阿涅小姐。抱歉,打断你和客人的谈话。可以占用一下时间吗?”
“什么事?”
“其实是……”
公会职员在阿涅耳边讲起悄悄话。阿涅俯下视线沉思了一会儿后,转头望向我开口:
“阿萨可先生。领主多伦大人想要见你。”
我不由主自地垮下脸,阿涅见状也露出苦笑。
“这里的领主有些古怪,从父亲那一代开始就是如此,的确非常讨厌冒险者,刚才只是为了方便事情更好谈,才会只用这么一句话带过。”
“不过,那位领主非常重用像阿洛那种人吧?老实说,我实在提不起劲跟对方见面。”
“我不想继续灌输你太多先入为主的观念。但是,只要和领主见过一面,我想你就会理解了。”
“嗯。”
对方再怎么说都是领主,既然主动移驾来此了,如果拒绝见面,实在说不过去。
事情是要闹大还是要化小,就端看对方怎么出招,不过可以在公会这里谈,我反而更占地利之便。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也让我出席?能沾阿萨可大人的光,与亚修蕾伊大人直接对话,我也算是如愿以偿了。每次去求见时,都会被拒于门外呢。”
“只要不会害我招惹麻烦的话,倒是无妨。”
“那是当然。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我知道分寸。如果阿萨可先生有意和亚修蕾伊大人打好关系的话,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可以和有能力的人才广结善缘,冒险者公会可是求之不得。”
真是毫不拐弯抹角的说法。从她愿意直接摊牌明讲这一点来看,这番话应该是阿涅所能表现出的最大诚意了吧。
理解吗?是啊,是可以理解没错。
因为多伦的年纪就和我差不多。
虽然地位是女爵,却是位相当白皙而纤瘦的少女。一头银发带有浪漫的波浪,双瞳散发出有如紫水晶般的光芒。象是不常晒太阳,肌肤惨白得近乎有些病态,也或许真的是体弱多病的关系。毕竟年纪轻轻就得继承这个家,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话虽如此,也不能以此为理由,把她督导不周的事实正当化。只是,如果真要问我的话,毕竟我和多伦不同,我并不需要对任何事情负起责任,也只是这座城镇的一名过客罢了。
所以,不管领主是什么来头,我想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立场抱怨抗议。只要她对我没有敌意的话,我原本打算采取不予理会及互不干涉的态度,但既然对方都主动找上门了,就没办法这么做。那么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呢?先听她说完后,再来想该怎么因应。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多伦。”
“初次见面,我是阿萨可。”
对方只有报上名字,所以我也同样如此回应。多伦十分恭敬地俯下头。
“这一次,我的部下似乎给您添麻烦了,我在此向您致歉。同时,也非常感谢您击退了杀人蚁。”
这个谦恭的态度,是因为她本性懦弱呢?还是因为知道我和贾特拿家关系匪浅?我也难以判断是何者。
至于阿涅想和多伦谈的事情,应该是指重新建立领主与公会的关系吧。
对阿涅来说,如今警备队声望扫地,负责人又不在,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包括杀人蚁大量群聚以及伴随而来的善后问题,拥有处理这些状况经验知识的就只有冒险者公会。而替冒险者创造工作机会,则是阿涅和多伦份内的工作。
就这个意义来看,这次的蚂蚁善后工作,应该不至于要我来做吧。如果只有我才能胜任,而且也有足以说服我的理由的话,我倒是可以答应,但这次恐怕并非如此。
而是牵涉到如何打造整体生态系,包含涌现的魔物及将其驱除的人类,建构需求与供给平衡的社会。
在之前,有时接到的任务内容就是过度驱除灰狼,导致哥布林增加,使人民大感困扰的事件。过去还能笑着看待,现在可就不同了。杀人蚁的话,相较之下还算是随处可见的魔物。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选择前往供给不虞匮乏的塔穆。
“我接受你的道歉。”
目前的话,考虑到和老家之间的问题,我并无意积极地与贵族建立关系,所以没有特别提出什么条件。虽然有时候什么话也不说,无条件原谅对方,反而会让人倍感沉重,但这一次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因为已经从阿涅那里得到太多帮助了。
换句话说,这也是刚好能把阿涅对我的恩情,以及多伦对我的亏欠,在整体上相互抵销一些的机会,于是我决定稍微替阿涅搭个桥。
“不过,我只是当时刚好路过而已。虽然我是贾特拿家的庶子,但与其和我打好关系,我想你还是先设法修复与公会之间的关系会比较好。”
“修复?”
她会有这个疑问,就某程度上来说,算是在我预料之内。
“那位阿涅小姐曾求见你很多次吧。”
“我并不知情,这些事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旁的阿蕾,她只是眨了眨眼暗示肯定。
也就是说,就和我的事情从未传进父亲耳里一样吧。
看来问题并不是出在身为领主的多伦的作法,而是周遭的人们身上。
“求见我的目的,也和阿洛这次的所作所为相同吗?”
“我对这座城镇的事并不了解,所以不便多言。但容我冒昧询问,你是怎么认识阿洛的?”
“他是我的家臣,从父亲那一代便服侍到现在。”
多伦一脸痛心地如此回答。
也难怪她会这么信任阿洛,此外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阿洛敢如此大胆地作威作福。
“他们是怎么跟你形容冒险者的?”
“这个……”
多伦望向阿涅,眼神显得闪燥。
“请直说吧,不必顾虑我。我大概想象得到,而且就某种意义来说,他们说得并没错。而那也是公会必须管理的责任。”
“好、好的。就是盗贼的余孽或是走投无路的人,父亲和肯爷,抱歉,是位名为肯耐尔的先生,还有阿洛也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冒险者当中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当然也有人是这么看待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