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掌力还是落在了宋才的两肩中间,打得他向前摔了出去。这种时候,张会再也站不住脚,尽管是自不量力,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宋才死在黑衣人手下。
正当他抡起鞭子走向那黑衣人时,看到常通正朝这边冲过来。他手里提着黑铁剑,剑尖上还滴着血,看这情形,他刚刚已将先前出现的黑衣人制服。
“你们都是从鹿山出去的弟子,到底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常通剑指着黑衣人厉声喝道。
那黑衣人看到常通来了,眼光里闪过一丝犹疑,看样子他是知道常通底细的,对这个鹿山的剑宗高手不得不心存忌惮。
黑衣人腾空跃起,从上空变换方向向常通袭去,常通感觉四五个方向不停有劲力向自己冲来。他舞起黑铁剑,使剑气在自己四周形成一个保护圈。
张会看到宋才伏在一岩石边,赶紧去扶宋才。此时宋才脸色苍白,像是背上那一掌将他伤得不轻,张会看到常通和黑衣人正在酣战当中,便想趁机带宋才离开。
黑衣人自知如果继续与常通缠斗,便失去了杀宋才的机会,便甩开常通,朝张会这边追来。
常通也立即提剑来追黑衣人。
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常通,又死死盯住宋才,想赶在常通追上来之前迅速结果了宋才的性命。
张会手上虽扶着宋才,那根马鞭却仍然拽在了另一只手上。
这时,他听得一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用鞭子抽他。”
在这关头,张会只能够听着这声音教他的,奋力抡起鞭子朝黑衣人抽去,鞭子打出去的同时,他感觉手上有一股外力附了上来,又随鞭子打了出去。
他以为已黑衣人的功力,这鞭子打出去非但打不到他身上,鞭子都可能被他夺了去。
没想到,鞭子正正地打在了黑衣人露在外边的眼睛上,痛得他头向后一仰,大叫了出来。
张会傻了眼,在一回想刚刚听到的那苍老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师叔祖?”张会脑中突然现出谢卓的样子,而此地离谢卓的菜地又不远,刚刚暗中相助的人是谢卓无疑了。
张会看着黑衣人眼睛受伤,又想到这黑衣人对宋才迟迟不出手,肯定是个谨慎多疑之人,便趁机吓唬他,朝着天空大喊道:“师叔祖!你来救咱们对不对,你别暗地里折磨这人了,出来给他一个
净的了断吧。”
那黑衣人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慌张,看看张会,又看看常通,自知自己实力不敌这未露面的谢卓。
绝望中,他大吼一声,一掌又朝宋才打来。他掌力还未发出,头猛地朝一边撇过去,像是挨了谁重重一巴掌一般,身子也随之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常通提剑打算上去杀他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无力地躺倒在地。
常通用剑尖在他脖颈间探了探后,蹲下去扯掉他脸上的黑布。
这张脸已经布满伤痕,无法看出本来的容貌。常通在他鼻前探了探,又摸了摸他的手腕,道:“已经自断灵脉而死了,和他的同伴一样,都遭毁了容,而且都是鹿山出去的弟子,一个修的剑宗,一个修的气宗。”
张会曾听苟心说过,修行者在身体中会形成灵脉,人吸纳天地元气后通过灵脉的运转而形成真力,一个修行者灵脉一断,身体会瞬间无法运作而死亡。张会猜到刚刚给予这黑衣人致命一击的肯定是谢卓,而现在这黑衣人都死了仍不见谢卓现身,他仰着头四处望了望,大喊道:“师叔祖,是你吗?”
宋才听到张会喊“师叔祖”,也猜到刚刚暗中相助之人是谢卓,他跟着张会环顾四周,等待着谢卓现身。
张会大喊了几声后还是不见谢卓出来,隔了一会儿,空中又传来谢卓那苍老又带着稚气的声音:“别喊啦,老夫不爱见常通那张咸鱼脸,去也!”
随后四周一片寂静,看样子谢卓已经真的离开了。
张会无奈地笑笑,心下叹道:“师叔祖脾气好生古怪,上次徐先生去菜地带我回山上,师叔祖就很不待见徐先生,让他现身见个人他还挺多讲究。”
宋才看谢卓不肯现身,便到常通旁边蹲了下来,和常通一道查验尸体。
常通在这人身上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向宋才说道:“殿下,这两名杀手都是做了死的准备,身上没有不带任何能泄露身份的东西,刚刚那使剑的人我也大略看了,两人都是一样。”
宋才道:“不错,他们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那使剑的人明明知道打不过你还要将你引开,为的就是想让他的同伴好来取我性命。”
常通听到宋才这番话点出了他刚刚犯的错,吓得往地上一跪:“殿下恕罪,刚刚是草民大意了。”
宋才将常通扶起来,安慰道:“师兄做事的确太不听人劝,但在鹿山你是我师兄,没有你跪我的理,快起来吧。”
张会在一边看着,感叹宋才的确有王者的胸襟,因为常通的失误,宋才险些丢掉性命,宋才将常通的错指出,但仍将常通尊为师兄,而不以皇子的身份来怪罪他。
常通一脸愧色地站起来,看到宋才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皱眉,像是在忍受身体上的痛楚,便问道:“殿下伤势如何,要不要先回鹿山疗伤?”
“挺得住,我已经和都城过来的人约好了今日会面,不能耽搁了。”宋才答道。
在齐国朝堂和鹿山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鹿山不认朝堂上那些规矩和礼俗,鹿山也不欢迎军队上鹿山,所有人上鹿山不论是何官职爵位一律作平民对待,所以都城派来接宋才的侍卫是在距离鹿山最近的泯阳城与他会面。
宋才朝那黑衣刺客看了一眼,接着说道:“看来对方知道我最近在破镜时期,不能运功……”
“殿下!”
宋才话还没说完,就被常周打断,常周朝宋才皱着眉,又转过脸看了看张会,示意宋才说的话不能被外人听到。
宋才宽慰地笑了笑,道:“不打紧,现在都是自己人了,没啥说不得。这次行动对方计划得很周祥,如果不是张会机智,我可能就命丧于此了。”
常通听到这里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殿下转危为安是殿下的福气,草民不敢居功。”张会道。
宋才在张会肩上拍拍,赞赏地看着他:“你虽然身上没带什么功夫,但是临危不乱,又能随机应变,我挺佩服。”
这时,知更院管事的大弟子李崖带了十几人驾马而来。他下了马,看到躺倒在一边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阿四,猜到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朝宋才行了一礼,焦急地问道:“殿下伤势如何?”
宋才摇摇头,示意自己伤势无大碍。
李崖接着说道:“路上有弟子回知更院说殿下与人发生打斗,草民马上带人过来,这一路向来不敢有人对鹿山之人轻举妄动,这刺客也是不要命了。还是由我等送殿下下山吧。”
宋才摆了摆手:“不必,有常师兄在就行了。”
“那草民将刺客带回去,立马调查此事。”李崖说着,又看向张会,“这位张师弟目击了整个事情的发生,就随我回去配合我们调查吧。”
宋才点了点头,走向张会:“张兄,就此别过了,你父亲的事我定会安排人去打听,你大可放心。等我回来,咱们去泯阳城骑马、喝酒,哈哈!”
张会与宋才道别,返回鹿山的这一路上,他脑子里不停回想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总觉得宋才这个人不简单,而且觉得自己今后在鹿山的日子都会和这个人有联系。
李崖将两名刺客的尸体带到知更院,屏退不相关的人员后,让两名弟子将刺客的衣物除去,想看这两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印记,因为他们的脸已遭损毁,已经无法分辨原来的容貌了。
李崖和张会在刺客尸体旁边站着,两人一边帮着查看尸体,一边聊着刺杀宋才的整个过程。
没过多久,有人在外面喊:“李师兄,徐先生来了。”
李崖赶紧去开门,将徐圭迎了进来,将事情的经过大略和李崖说了一遍。
徐圭听李崖说这凶手像是从鹿山出去的弟子,脸上立马变得不好看了,冷冷地道:“谁说就一定是鹿山弟子了?别把话说这么死!”
“常通师兄和七殿下都说这两人像是鹿山的功夫路数,一个修剑宗,一个修气宗。”李崖继续说道。
徐圭看李崖说得这么肯定,一时也不好再辩驳,就只很不愉悦地看了李崖一眼。
张会在一边看着,觉得徐圭不高兴的应该不是李崖说错话了,而是不希望这两名杀手真的出自鹿山。
徐圭让两名正在检查尸体的知更院弟子退开,径直走到那年纪较大的杀手旁边,他稍微弯了弯腰,眼睛一直在那杀手的一只手上盯着。
张会以为徐圭看出了什么,便朝徐圭那边走了过去。
他看到那杀手的手腕上有一块红色的印记,那印记颜色均匀,没有血点,而且边沿清晰。他正打算将他的发现说出来时,那块印记突然间变得血肉模糊,像是有人在无形中将那块印记给割了去。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他在杀手旁边蹲身去,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徐圭的手指正在向后收,那手势有些怪异,不像是平时的自然垂着,而是带着劲力,像刚刚运过功的样子。张会抓起那杀手的手腕细看,果然那块红色印记已经不见了,原来的地方像是被利器割掉了一块皮。
李崖看张会这么突然蹲下去,也猜到张会这是发现什么了,走过来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线索?”
张会喃喃道:“奇怪了,刚刚这儿是块红色的印记,怎么突然就没了,变成了这烂掉的一块。”
“或许是你站得远没看清楚。”李崖说道。
徐圭轻咳了一声,向李崖说道:“还是让他们继续吧,要是发现了什么找人告诉我一声,我先走了。”
张会看着徐圭离开,又回想刚刚看到徐圭将手收回的那个手势,心里虽觉得刚刚是徐圭在这杀手的手腕上动了手脚,但又不好说出来。
因为既然徐圭这么做了,他就绝对是有意为之,是不会承认他这么做了的。而且就算张会说出来了,也没人会相信他,倒不如先不说,看徐圭到底是何意图。
他又想到徐圭进来后,直接走向那年龄稍大的杀手,好像是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而且还知道那人手腕上有个胎记,所以故意将胎记毁了。
如此想来,徐圭是知道是什么人要杀宋才,但他还刻意将此事瞒下来,这其中的原因张会就想不明白了。他虽不甚了解徐圭,但徐圭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奸恶之人,如果他要害宋才早就有动手的机会,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张会出了知更院,刚走出不远,一矮个青年便追了上来,对他熟络地笑着,那神情就像是已经与张会认识好久了。
张会仔细看了看这人,样貌看上去已经二十出头,但个头不高,才到张会鼻子的位置。长得清瘦清瘦的,一双圆眼睛里随时都透着机灵劲。他这么仔细一看,才想起这人是和他住在一个院里的,之前偶尔碰到过,但是两人没说过话。
“张师弟,你回来啦,饭点都过了,你肯定没吃上饭,来,我这儿还有个饼呢,给你吃。”那矮个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塞到张会手中,又看到张会有些呆愣愣的,像是没认出他来,便又热切地咧嘴一笑,“咱俩中间就隔了两个屋,我叫邓侯,他们都喊我猴子,我还给你喂过猫呢。”
张会与人打交道向来不懂那些客套的套路,而且也不愿多说话,即使是对方对他很热情,他也仍然会按着自己本来的节奏来。他举了举邓侯给他的饼,道:“这个,谢了,不过我的猫你以后还是别喂了,它太小了,它的主人不让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