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感觉自己突然一下被徐圭点醒,原来苟心教他时还有着这么深的用意在里头,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但在潜移默化中,他已经被带入到了初识境,而且这一步不涉及门派之间的差异。
他在心里诧异道:“我还以为我才入门呢,原来我早已踏入了初识境了。”
徐圭又接着说道:“资质平庸的人突破初识境就要个十年八年,我看你已经离开脉境不远了。”
张会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进入开脉境会是这么快的事,但细想来,自从上来在后山接收了樊英的内力后,他总感觉有股力量在身体内蹿动,那股力量就像迷路的人一样,在一遍又一遍地探索出一条通路来,有时背上甚至会传出痛感,难道这便是进入开脉境的先兆?
徐圭道:“当修行者能够感知天地元气,与天地元气相沟通了以后,天地元气便会在人体中探索一定的通道。这通道被称作识脉,每个修行者的识脉都会有不同,受遗传的影响,也受自己意念的影响。识脉开启后,就能够根据识脉的特点来选择自己适合的修行方式。”
张会回忆了一遍他见到过的这些鹿山中人,点头道:“的确是,鹿山的高手都很有自己的特点,像师叔祖善使符术,向先生剑法大气磅礴,袁师兄飞剑巧妙绝伦……”
“嗯,你都懂了,修行这条路艰苦便在这里,先人教你教得再多再好,但最重要的东西都是自己去碰去撞才会出来,初识境你感觉不到,到了开脉境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会觉得识脉就像是自己一刀一刀在身上刻出来的,每一刀的痛楚只有自己最清楚。”
徐圭走在张会前面温温吞吞地说着,张会感觉徐圭说话是要比向衍好听多了,徐圭和人沟通的方式都是温和的,循序渐进的,而向衍却是动不动就劈头盖脸一顿大骂。
徐圭在鹿山要比向衍讨弟子们喜欢,但是张会总觉得徐圭这个人有些琢磨不透,尤其是他听说樊英来鹿山时言语中讽刺徐圭插手朝堂上的事情,而且在宋才遇刺时徐圭刻意隐瞒杀手的身份,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时,张会总感觉徐圭背后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如今,徐圭找他谈话,用心启发他,他在心里感激徐圭的同时又对他产生这样的怀疑,他心里又矛盾又是过意不去。
两人在离开后园时,徐圭让张会暂时跟着袁知行学剑法,张会想到谢卓曾说过袁知行在年轻一辈中是剑术中的顶尖人物,如今他终于能够得到袁知行的指点了,自是十分欣喜。
张会回到住处,看到云豆抓着一本书在阶前傻头傻脑地看着,走到云豆前面胳膊抱在胸前,神奇地清了清嗓子:“哥们我,明天起就不能陪你在饭堂干活了,你一个人去推菜也好,多出点汗,把这身肥肉先甩了。”
云豆仰起头,嘟着嘴嫌弃道:“就算你和我一起,又有哪次不是我推着车?所有的活,一直都是二八分账,你还好意思说。”
“咱俩不一样,你看我这天分,能用来推车洗菜吗?”张会心里一得意,又忍不住想在云豆面前显摆了,“那个,徐先生说了,让我和袁师兄先学剑术,我就不等你了,我这天分,耽误不得。”
“我看你现在最好先静一静,有的东西我还是先不给你看吧。”云豆起身进了屋,像是要去将什么东西先给收起来的架势。
张会赶紧跟了过去,看到云豆抓起桌子上一根和剑差不多长用布包着的东西往他自己的褥子下面塞了过去。
“剑?”张会猜到,惊喜地喊了出来,“谁送我的是不是?你小子送我的?想给我哥惊喜?哥们,你太有爱了。”
张会一时高兴,都要朝云豆抱了过去了。
他一看云豆暧昧地笑着,猜到送他剑的肯定另有其人。
“难道是眉眉?”张会只想控制着自己的脸,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放肆,以免引起云豆这个没女人肯嫁的大龄男青年的嫉妒。张会一把将云豆推开,翻开褥子将那剑拿在手里,他迫不及待将包在上面的布拿开,果然是把很精致的剑。
“她什么时候去给我买的?”张会兴奋地问道。
“她不能轻易下山,是她叫我去买的。”
张会将剑放在手里看了又看,他终于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把剑了。他将剑嗖地一声拔出来,伸到云豆胸口上,咧着嘴笑出了声。
云豆鄙夷地瘪了瘪嘴道:“瞧你还得意,眉眉为了送你这剑,当掉了自己一只镯子,她还让我不说,我偏要说,你可要记得她对你的好,别辜负了她。”
张会将剑收起来,他心里本有些内疚,可一听到云豆说要他记得眉眉的好别辜负了她,心里又很是得意,将剑收起来,凑到云豆身边激动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她真的……喜欢我?是不是,快说!”
云豆看张会如此得意,不服气地朝他白了一眼,不回答他的问话。
这时,他们俩同时听到外头好像有动静,张会小声嘀咕道:“眉眉?”
两人静下来之后又没听到什么声音了,云豆打算起身去喊眉眉,张会将手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别出声,小声道:“别,人家害臊了。”
他轻身起来,伏在窗口一看,果然看到眉眉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真是她?”云豆问道。
张会笑得眯上了眼睛连连点头。他猜到眉眉肯定是刚刚走近时听到了他和云豆的对话,所以赶紧走了。
这下他更加肯定云豆说的是真的了,如果眉眉对他没那个意思的话刚刚听到那些话就犯不着离开。
他将那把剑拿在手里,来来回回摩挲了很多遍,总觉得它带着和眉眉一样的温度。
有了剑之后他像是入了魔一样,动不动就要拿出来在屋外比划比划,还像十一二岁时拿着苟心的桃木剑一样自创一些毫无章法的“张氏剑法”,宛然自己已经成了剑宗高手。
张会本打算拿着这剑去当面向眉眉表示谢意,可眉眉好像在故意躲着他,几次去藏书阁都没看到她。
这次他从藏书阁出来时,正好和眉眉迎面撞上,眉眉低着头,脚步突然变慢。
张会走到她面前,她将头抬起来,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眼里带着羞涩,她的脸本来白净,如今泛着红晕,就像那雨后的枝头花瓣一般娇艳欲滴。
张会看到眉眉不像平时那么大方,也不敢再朝她靠近,两人之间保留了比平时相对要远的距离,都那么小心地时不时看对方一眼。
“这个,谢谢你。”张会将手里的剑抬了抬,“我很喜欢,真不知如何报答你。”
眉眉抬起头,嘴角含笑,咬了咬嘴唇,小声道:“谁还要你报答。”
“那……我不会辜负你……”张会好不容易将心里想的这话说出来,觉得周围突然间变得安静得可怕,让他有些不适应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眉眉低头从张会身边走过,很快地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余光明明感觉到眉眉走过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但她却要装出没听懂自己话的样子,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这一刻心里好像从没这么甜过。
张会有了剑,迫不及待地找到袁知行,想和他学剑。
袁知行的剑术在鹿山上早在前两年便小有名气,他虽然是徐圭的徒弟,但他因为在剑术上天赋突出,一直都得到向衍的指点。
袁知行的飞剑张会早在临水镇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那种稍稍做个手势就能稳稳地控制住飞剑的本事真是让张会羡慕得抓心挠肺。
鹿鸣堂弟子练剑的地方是在山前的一块空地上,那空地周围少有杂草树木,前方是断崖,一眼能够看得到远处的群山和山路。在这样的地方,人看得远,能尽量保持视野和心胸开阔,不受外物干扰,同时能时时刻刻领略天地山川的大气。
袁知行在鹿山弟子的眼里向来是偏偏君子形象,不管是天赋如何性情如何的普通弟子他都能够有耐心地对待,很少对人发火,而且还能够因材施教,善于给各人总结不同的学习途径。
方竹和袁知行经常同进同出,方竹性格高傲,耐心不及袁知行,但方竹向来除了徐圭以外,最服的就是袁知行。
如今他看到袁知行竟要教张会练剑,怄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想等张会来了之后要好好给张会点颜色瞧瞧。
张会刚加入学剑弟子的行列时,袁知行并未单独给他解说,只是让他在后面跟着学,自己去领悟。
几天过后,张会发现,袁知行的教法着重点都放在了怎么去控制手中的剑上。他想,这是和袁知行的个性有关,因为他这个人性情稳重,善于控制局面,所以他的修炼方向在“控制”上,飞剑也成了他在剑道上的看家本领。
但练到了向衍这个程度,过多地去强调控制反而成了一种束缚,看向衍舞剑,很有一种人剑合一之感,当人剑合一,如果过多去思索控制,反而会破坏本来的融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