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才在几人脸上都看了看,朗声笑道:“咱们以后来了都城就都来这儿聚吧,嗯,我看,要是你们其中有谁在都城谋事,这房子我就送谁了!”
几人开始啧啧称赞,云豆叹息道:“可惜我只打算留在鹿山天天看书。”
“你就是个呆子。”张会将云豆推了推,嫌弃道。他说完之后看了看袁知行,袁知行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着茶,但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像是只是把宋才那番话当做是玩笑。
张会虽没有听袁知行正儿八经讲过他的志向,但是他猜袁知行这人温和淡泊,对于官场并没有什么兴趣。
张会将袁知行和云豆排除之后,觉得宋才这番话可能就是针对他了,他一时间还真不好回答,也只好当宋才在开玩笑,顺口调侃道:“殿下刚说以后咱们来了就在这聚,后来又说谁在这儿谋事送谁,那不在这儿谋事的人可就不好意思来了。”
宋才看张会找他话里的茬,便不好在这个话题上停留,闲聊中他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说到国家大事上,尤其是边境的防务问题上。
这次见面,张会看得出来宋才有些憔悴,猜想他回到都城之后日子肯定不会像在鹿山时那么悠闲,尤其是宋才现在的处境,向外他希望能够做一番事业来奠定自己的地位,对内又要应对其他皇子的排挤,和不在他这一边的大臣的刁难。几人在说话间不经意就提到了今日长都城里最为关注的云雅公主失踪的事情,云豆昨日遇到那疑似云雅公主的姑娘和刚刚和叶襄之间的谈话向宋才说了。
宋才一联系这些事情,又激起心里诸多感叹,连连叹道:“哎,说起这件事我就有气,北莽人都如此嚣张了,还谈什么和亲,干脆咬咬牙把他们一锅端了,长痛不如短痛,以为讲讲和就能改得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袁知行在没来长都的时候也经常听到鹿山弟子议论国事,其中就有人提到过七皇子和丞相霍比林是主战一派,所以很能够理解宋才在说到与北莽的关系上为何会如此多愤慨。
宋才又接着说道:“北莽的和亲并不是真友好,他们只不过想借着和亲争取几年时间养兵,顺便在边境上慢慢做手脚,等到时机成熟了,不论多少个建阳县都要被他们给吞了。”
宋才说到张会的家乡建阳县,张会一时心情也难以平静,临水镇被占时的情景还如同就在昨日。
“如果没有师父提前为我做打算,将我托付给鹿山,这会儿我可能也在北边那个小街角里要饭呢。”张会在心里默念着,又想到了他那些临水镇的街坊邻里如今可能还在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心情也像宋才一般愤慨。
虽然张会心底里是不喜欢战乱的,但是他也为曾经生活在临水镇里那些软弱不敢反抗的街坊感到悲哀,临水镇人的得过且过,忍气吞声,曾让他感到悲哀和无奈,也正是因为那些人的不反抗,只顾眼前苟且,最终才会失了家园。
在主战这个问题上,张会和宋才一拍即合,一人说开了这个事情,另一人便忍不住要应和。
张会道:“北莽人虽然勇武,但是打仗拼的是国力,咱们齐国地大物博,而北莽多苦寒之地,经不起打的,如果现在不打,等到将来他们强大起来了,只怕就没那么容易打了。”
袁知行本利行事谨慎,不会让身边的人在外面议论国事,但听张会和宋才这么一说,心里也被引起了共鸣,忍不住想听他们把话说下去。
宋才虽老成,表面看似对一切态度都很温和,但心底里特别坚韧,尤其是在国家大事上很有自己的坚持。
宋才道:“北莽的北阿门的确不可轻视,但是咱们也有鹿山啊,鹿山这些年来也为齐国培养了很多人才,像樊大将军,他也是圆转境界三阶段的修行者,一人便可敌百千人马,像在座的你们,将来也都是可造之才……”
宋才说到这里开始有些犹豫,轮着往三人脸上看了看。张会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刚刚宋才为何会说要是他们中间谁来长都谋事就将这宅子送给谁,其实也就是在希望他们将来能够投到他的麾下。
宋才绕了一圈,又说回到了刚刚让几人为难的话题上来。
这下袁知行率先转移了话题道:“殿下,请恕我多一句嘴,在这风口上,殿下可以暂时不提主战的事,因为整个长都城都在说公主失踪的事,抓捕不到那伙匪贼,又找不到公主,长都府和叶襄都没法交差,就会算到主站派的头上,说是齐国内部有人蓄意破坏和亲。”
“嗯,袁师兄说的有道理。”宋才点头赞同,又将手搭在旁边的张会肩上,笑道,“在别处我会收敛,但是我将你们当成是自家兄弟,早没那么多顾忌。还在咱们鹿山的同窗好,没那么多算计。”
张会几人虽在这湖边的宅院里暂时安顿了下来,但是也知道长都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张会打算接下里找樊英打听他父亲的消息后就动身回鹿山。
而张会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大将军府里叶襄和樊英在对他进行新一番的算计。
叶襄此番来到齐国,除了护送和亲队伍以外,另外就是想在长都城里积极活络关系,而醒目的大将军府便是他首先拜访的地方。
在大将军府的会客厅内,樊英与叶襄经过一番寒暄客套后,两人不自主地就聊到了近日大家最为关心的云雅公主失踪的事。
樊英道:“叶护卫辛苦了,这几天肯定为这个事情都操碎了心吧?”
“是啊,完全没什么头绪,昨天好不容易抓来一小子,据他所说,他好像前天见到过公主,但是他又说那姑娘像是曾经在鹿山救过他,北莽和鹿山相隔甚远,公主怎么可能又会跑到鹿山去?我看是没法找了,我都打算回去复命了。”
“鹿山,你说的这小子可是叫张会?”樊英想到自己在鹿山时说过要张会过阵子上长都来找他,所以立即就想到了张会。
叶襄也想不到樊英会认识张会,但听樊英那语气好像对张会没有善意。
樊英思索了一阵,随意说道:“不会真是这小子将公主藏起来了吧?”
叶襄道:“他一介草民料想也不敢掳走北莽公主,而且他也没理由这么做啊,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鹿山弟子,与朝堂上的事情沾不上半点干系。”
“那可不一定,听说他与宫中的七皇子相交甚厚,七皇子可是主战派,他们是反对和亲的。”樊英装作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掩盖不住眼神中的老谋深算。
“哎,我也怀疑那小子有问题。”叶襄开始顺着樊英的意思说,但又疑虑道,“就怕到时候公主自己又出现了,我可就说不清了。”
樊英很果断地答道:“不会。”因为樊英也听说云雅公主失踪的事情,他也猜到这个公主像是自己逃跑,如果是自己逃了,是肯定不会再主动现身的。
叶襄心想:“公主逃跑这种事谁也不好明面上说,干脆就拿这小子顶罪吧,先过了这个风口再说。”
他又坐了一阵之后,便起身告辞。他出了大将军府的大门,正打算上马车时,刚好看到张会朝着这边走来,张会也看到他了,只是两人相隔甚远,他也没有为了等一个张会停下来不上马车的道理,所以装作没看见,直接上车离开。
张会看到叶襄离开,隐隐觉得这叶襄上大将军府来准没好事。
?张会进了大将军府,府里的人进去通报后,很快便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张会原以为樊英不会这么轻易见他,没想到樊英竟然完全没有为难就肯见他了。他又想到上次樊英在鹿山因为被他吸走了内力,一直都在喊着要杀他,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想通了,但樊英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今天肯定也不会轻易将他父亲的下落告知。
他进了会客厅时,樊英已经坐在那里了。
樊英明明知道张会进来,仍旧埋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并未抬起来头看张会。
张会缓缓朝着樊英走去,即使樊英是低着头,他也能感觉樊英脸上的疲倦和漠不关心。
“张会见过大将军。”张会向樊英行了一礼。
樊英打了哈欠,虚着眼睛看了看张会,心想:“这小子还真有股韧劲,我说让他过阵子来长都找我,他还真来了,可来了又怎样呢,凭你这点本事你还真想去北莽找陆延?还不如落到叶襄手里做个替死鬼,成为我对付七皇子的一颗棋子。”
过了好一会儿,樊英才答道:“你还真来了。”
“我说了来就真的会来。”张会语气坚定。
樊英冷笑了一声,道:“心气够高,性子也韧,就是没什么本事。”
张会觉得樊英这番话就像一只手朝着他的头顶压来,让他有些憋闷,他虽生气,但是也无可辩驳,因为樊英能够记住他张会的名字都是因为他父亲陆延的名气,拿他和他父亲相比,他的确就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