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镇遭劫,他突然就多出了个了不起的生父,他去年没了养父,今年多出来个生父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自从他知道他父亲是陆延之后,周围人看他的眼光就全变了。从前在临水镇,下河捉鱼,上山打猎,他样样都能让同龄的伙伴服气,他幻想着自己或许真与常人不同,将来或许能够成为一名剑师。
而现在,人人见到他都会提到一句“陆延后人”,作为一名修行天才的后代,他并没有多得什么荣光,反而是经常受到奚落和怀疑。
樊英看张会好久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你这是来我这儿打听你父亲下落,然后去北莽找他呢?”
“不错。”张会的语气仍旧是那样坚定,“不知道大将军是不是帮我问了部下当时看到我父亲的详细情况没有?”
“哦,这个!”樊英像猛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了一样,“不是我不给你问,是问了也没用,西摩山是魔宗旧地,你就是去了,也不一定回得来。”
“魔宗旧地又如何?”张会听樊英这语气感到有点生气,当初答应他帮他打听的时候答应得那么认真,如今他来了又将他当猴耍。
樊英又是几声冷笑,奚落道:“魔宗旧地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你这是无知还是狂?北阿门本来是魔宗的一支,后来北阿门灭了魔宗主要力量,但西摩山作为魔宗的旧地,仍然有魔宗力量活跃在那里。像你这种小子,魔宗一个看门的就能一脚踩死。”
张会也曾经多次听说魔宗,他只知道魔宗的修行方式是违背天道自然的,所以才会被世间修行者所反对,但是他不相信魔宗真的有樊英说的那么强大不可摧毁。
樊英说到这里,开始陷入到一段回忆中,说话的语气也缓和多了:“五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大将军,我带着军队去打燕国人,那一战我们打败了,被逼到了西摩山附近,当时与一伙魔宗余孽起了冲突,因为我们吃了败仗,都已经没力气再去和这些人纠缠,我也不想再损失兵力,所以带着他们往一条小路跑了。半路上突然出来一人,那人功力不弱,不像是在我之下,我们俩相对视了一眼,他大概是认出我来,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你说这中途出现的是我父亲?”张会听到自己父亲还活在世上,语气又变得激动起来。
“我和你父亲同是鹿山弟子,我不可能会认错,而且是他认出我来,所以放过了我,但是这件事我没有说出去,一是我也怕我自己看错,二来,这关系到咱们齐国的脸面。”
“齐国的脸面?”张会问道,他心里开始有些闷闷的,觉得接下来樊英的话说出来可能会让他更不好受。
“对,齐国的脸面,当初陆延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与星海一战,陆延输了从此杳无音信,北阿门说他是输了没脸见人所以藏起来了,如果我说出去,说他到了西摩山,与魔宗混在一起,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樊英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张会听到这里,不愿意相信樊英说的这些是事实,摇头道:“不,大将军应该是看错了。”
“我也情愿我是看错了,后来这几年里也没有听到过陆延的消息,我就当我是看错了吧,你问的,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樊英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些回忆往事的沧桑感和疲惫感。
张会这才想到为何樊英在鹿山的时候不将详细的情况告诉他,原来樊英心里还是有顾忌的。从樊英去鹿山时他对鹿山人的态度来看,他心里对鹿山和谷主还是很崇敬的,他不想将这种还没确定的事情讲出来,毁了鹿山的声誉。
樊英又继续说道:“你是陆延的儿子,我顾念和他曾同窗,所以将事情告诉你,至于你去了西摩山能够活得过几天,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樊英说这番话时,其实心里也在说:“没用的废物,你还去什么西摩山,等会儿叶襄就会将你抓了去过替死鬼,你活着的意义不过就是被比你强的人来利用。”
张会好不容易能够打听到一点关于陆延的消息,而这消息却又让他不愿意相信。他又想到难怪宋才的人想尽了办法都打听不到陆延的消息,原来他们打听的都不是一个方向,宋才的人都是在靠近北莽人常活跃的南边,而西摩山远在与靠近燕国的北边。
张会总觉得就算樊英说的都是事实,那这其中肯定也另有隐情,从他周围的人对他父亲的评价来看,他父亲绝不可能会与魔宗人为伍,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想去北莽找陆延的冲动更加强烈了。一开始张会以为樊英是耍他的,现在当樊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时,他对樊英开始有些感激,殊不知,樊英只是觉得他随时都可能被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地丢了小命,所以想让他在死前能够他父亲还在人世的真相。
当樊英看到张会信誓旦旦想要去找他父亲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来气,张会得了他的内力,他恨不得将张会剥皮喝血,但即使是这样也仍然补偿不了他失去的那部分内力,所以对于他来说,他会的存在只会碍他的眼,让他不痛快。
要不是他怂恿叶襄抓了张会去当替死鬼,他好借这个事情打击七皇子宋才,他真想当场就结果了张会。
张会向樊英道了谢,便从大将军府出来。
他一出来便看到云豆和袁知行已经等在那里了。
云豆道:“进去了这么久,袁师兄很不放心,都要爬大将军府的墙了。”
张会朝着他们的马车走去:“走上车,我来驾车。”因为大将军府离那湖边宅院路途尚远,三人只能够驾车而来。
云豆和袁知行一齐问道:“樊英怎么说?”
张会听了樊英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闷闷的,一时也不想多说此事,就只是说没有多说什么,和上次在鹿山说的差不多。
云豆又道:“你进去的时候我也看到叶襄了,不知道他去大将军府做什么,这人奸诈的很,肯定没好事。”
张会在马车上坐定,朗声道:“管他的,我反正不怕他。”
马车离开长都中心向着东边驶去,出了街市,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进入田园间的小路后,一眼几乎看不到路人。
云豆坐车坐得久了,开始在车上呼呼大睡,袁知行开了车窗,不时地看看周围的风景。
只有张会,心里还在想着刚刚樊英和他说的那些话,想象着樊英和陆延五年前碰面的情景,想象着陆延会在西摩山如何度过每一天。
自从他知道自己还有个生父以后,他脑子就经常会想象那么一个人,他和自己长了一张同样的脸,有着出众的天赋,英雄的气概,在异乡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