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师姐好像年纪和我差不多,可我就是怕和她说话。”
黑暗中张会听着云豆这憨憨的声音,又想起他在温茹蕙面前呆若木鸡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张会也知道温茹蕙对人都是冷冷的,但是他不但不怕她,反而对她有种莫名的好奇,越是好奇就越觉得她身上有种吸引人的力量,她就像是个迷,引着他去一点一点发现些什么意外的东西。
张会道:“你之前不就想知道救我们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吗?现在看到了,又不敢和她说话了?”
“她又不想理我……反正我一和她说话心里就慌得很。”
张会听云豆这么说,的确觉得温茹蕙不是那么简单,她比他要大上几岁,但是她不论是修为还是心思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张会叹道:“行了,你们天生差距就大着呢,她几年前就被选做谷主的亲传弟子,那个时候你又在干嘛?”
云豆好一会儿不见回答,随后,张会便听到了云豆的呼噜声。
“呆子这德行,哪个女人能看上他怕是老天爷格外开恩了。”张会叹道,手枕在头下,回想了一番白天发生的事情,很快也睡了过去。
到半夜,他突然间被一阵猛烈的锤击门的声音给吵醒,门外袁知行在喊着:“两位师弟快起来,有人下毒。”
张会一听,这才彻底清醒,可此时他感觉到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感了风寒正在发热一般,全身又软又酸使不上力气。
他朝另一头喊道:“呆子,云豆,快起来!”
云豆完全没一点反应,张会开始急了,害怕云豆中毒比他深,别就这样死了,他用力朝云豆身上踹了过去,云豆连哼都没哼一声,像是一滩烂泥一般动都不动。
张会使劲坐起来,大喊:“云豆!”可他身子往上仰起时,又感觉到一阵晕眩。
这时,袁知行已经将门踹开,他直接冲到床边,看到云豆还没醒,料想他可能中毒深一些,赶紧背起云豆就往外头跑。
张会看到门外亮起了灯光,店家听到动静掌了灯过来,同时外头还传来砰砰的响声和陌生房客的尖叫声。
袁知行将云豆背了出去之后,又赶紧回来背张会。张会离开床时,更感觉浑身无力,那种使不上劲的感觉让他难受得抓心挠肺。
“袁师兄先去看看温师姐吧,我自己出去就行。”张会想到此刻没听到温茹蕙的声音,害怕她也中了毒。
“她没事,幸好她发现得早。”袁知行答道。
张会心想,这毒还真是厉害,房间里完全闻不出来什么不对的味道,但毒性却这么强,让人不知不觉就中毒到这种程度。
张会出了房间,看到走廊里躺着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脸朝下,看不清面目,但大略看去骨架有点像是北莽人,他的下颌一块发紫,像是脖子上被人勒伤。
这时,温茹蕙从房间里出来,将那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踢了踢,淡淡地说道:“断气了,袁师兄把两位师弟先扶到我房里,你去把这人处理了吧。”
张会看温茹蕙这架势,猜想这地上的黑衣人可能就是她杀死的,他看到店家和另外两个房客在旁边看着,也不好多问,去旁边扶着靠着墙迷迷糊糊坐着的云豆扶到了温茹蕙房里。
温茹蕙等张会和云豆进来后,很果断地将房门合上,完全不会顾忌男女共处一室这些不方便之处。
云豆在床上躺下,已经不像之前睡得那么死了,处于一种很想醒来又醒不过来的状态。
“掐他!”温茹蕙向张会说道。
张会愣了愣,没想到温茹蕙竟然会让他用这么粗暴的办法。
“用力啊!”温茹蕙将灯拿得靠云豆近了些,语气仍旧是那么冷冷的。
云豆被张会这么一掐,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才使劲将眼睛睁开,晃动着脑袋看着周围。
张会看到温茹蕙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料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应该是最为清楚的,便问道:“温师姐,难道那下毒的人就是刚刚外面躺地上那人?”
温茹蕙走到云豆旁边来给他把脉,一边侧过脸去向张会说道:“这毒不会致命,最多就是让你们动弹不得。你们都睡得太死了,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夜里又看不清,哪里知道那人脖子这么不经勒,没几下就死了。”
张会听温茹蕙将结果一条人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心里感叹,这女人表面看上去如此娴静柔美,做事却是这般果断狠辣,想来还真是让人心里顿时钻入一股寒意。没一会儿,袁知行也进了房间,他到床边看到云豆已经醒了,弯下,去想将云豆扶起来。
云豆听到张会和温茹蕙说话清醒得很快,也意识到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有些懒懒的,提不上气来说话。
温茹蕙安慰道:“放心,北莽人的这种迷烟不会伤及性命,到明天你们应该就无大碍了。”
袁知行叹了口气,道:“温师妹将那北莽人杀了,只怕会惹来麻烦。”
温茹蕙冷笑了声:“叶襄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他还敢找我们麻烦?”
“说的也是,他这人向来做事还是要颜面,这次我看是把他给逼急了,他急着将温师姐抓回去交差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张会从袁知行手里接过云豆,打算扶着他回到他们自己房里。
“得了吧,表面上冠冕堂皇的,里子还不是肮脏不堪。”
张会听温茹蕙说话的语气好像对叶襄的做事风格极为了解,但是温茹蕙即使是在世间行走,应该也没多少机会和叶襄打交道才是。
张会将云豆扶回房间后,房间里的毒气已经散去,对他们俩够不成什么影响了。
此时云豆有些痴痴的,他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仍旧有些后怕。
云豆嘟哝道:“咱们都睡了,就温师姐醒着,然后温师姐把下毒的人给杀了?”
“是的,你总算弄清是怎么回事了?”
“温师姐长得干干净净的,她怎么下得了手杀人?她就不害怕?”
“怎么下不了手,而且她杀人还不见血,比别人更利落。”张会被云豆这么一问,感到好笑,这云豆还真会以貌取人。
云豆又想起在长都城被那白衣女子打了一巴掌,顿时更觉得温茹蕙和那白衣女子是同一人了。
张会看到云豆怕温茹蕙的样子,趁着云豆不注意,拿起旁边挂着的衣服往云豆脖子上一挽,稍稍用力勒了勒,笑道:“刚刚那人就是被温师姐这么杀死的。”
云豆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哎哟,果然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二日一早,几人上了马车,继续朝着鹿山的方向赶路。这次,云豆非常主动地率先把赶车的位子给占着了,因为他和温茹蕙坐在马车里总觉得不自在。
马车上,袁知行和张会坐在一排,温茹蕙与两人相对而坐,温茹蕙坐在稍微靠里的位置,恰好与张会面对面。
张会总是时不时地闻到温茹蕙身上发出的那股淡淡的香味,再加上马车上的颠簸,他整个人都有些晕晕的,像是喝醉了一般,偶尔很快地看一眼温茹蕙的轮廓,便觉得自己好像陷入到了一场幻梦中。
而温茹蕙眼睛一直都是往下看着,好像根本就忽略了张会的存在。马车摇摇摆摆得久了,她便头靠在一边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张会这才放心地朝温茹蕙脸上看去,最先吸引他眼光的是她的嘴唇,那嘴唇水润在红色在白净的脸上被衬得格外丰盈,他忍不住去想象了一下它的触感。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胸口突然猛地跳动了几下,像是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温茹蕙的脖子微微向后仰着,脖子和下颌连成的角度让张会想到了枝头摇曳的花朵,美得让他忍不住去看,却又不敢多看。
这时,温茹蕙突然睁开眼睛,恰好和张会看向她的目光相遇,温茹蕙的目光格外温和,她并没有尴尬地躲开张会,也没有带有厌恶和怪罪,而是像在说话一样地很温柔地看了张会一眼。
马车开始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外头云豆大喊道:“师姐,坐稳啦,前面有一段烂路,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云豆话刚说完,张会在一下猛烈的晃动中整个人都被颠起来了,他还没坐稳,马车又往他这个方向猛地颠簸了一下。
他看到温茹蕙身子也失去重心抬了起来,在空中找不到扶手的地方。他一手撑在坐凳上,一手去扶温茹蕙。
温茹蕙的手迅速抓在他手腕上,他手腕用力稳住,温茹蕙往后顿了顿,这才坐了回去,将紧抓在他手腕上的手松开了。
她的手抓过来时那种凉凉的感觉好久还留在他手腕上。突然之间,他竟感到心里有种又欣喜又满足的感觉。
在温茹蕙面前他好像是第一次感到这么自信,昨天在叶襄面前他吹嘘温茹蕙的修为,借以吓退叶襄,昨天晚上也是因为温茹蕙他们才脱险,接连发生的这些事让他有种在借一个女人保护自己的失落感。
“温师姐,现在好了,过了那段路了。”张会看向温茹蕙道。
温茹蕙朝张会客套地点点头,像是在答谢他刚刚扶了她一把。
张会从温茹蕙的点头中明明可以感受她的温婉和娴静,很难将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昨晚她杀人的情形联系在一起来。
他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情不自禁就会被温茹蕙给吸引,会去想她的样子,猜测她的心思。
“我这是在干嘛?我离开鹿山的时候,眉眉说等我回来,我也应允了她,那时候还真有将来娶她为妻的念头,我怎么会中途又对其他人动心呢?这肯定是我一时糊涂了。”张会想到只要一回到鹿山见到眉眉,他这种困惑可能就能化解了。
马车回到鹿山后,温茹蕙在大门外就下了车,她向几人道了别,便朝着另一条小路走去。
袁知行向张会和云豆解释道:“你温师姐不方便走前门去鹿谷,她一进鹿山所有人都会看着她,难免惹起什么麻烦事。”
云豆道:“难怪大家都很少说到温师姐,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师姐怎么大家会不知道,原来是她行事如此低调。”
张会下了车赶紧朝着知更院跑去。进了知更院,他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眉眉,我回来啦。”
他猜想眉眉听到他的喊声,也会和他一样跑出来接他。
藏书阁负责打扫的老妇提着扫帚朝张会走过来:“眉眉走了,陪着谷主出去云游了,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张会一听眉眉陪着谷主出外云游,瞬间觉得难以置信,他可听说只有鹿谷的弟子才会陪谷主云游,途中往往都能收获颇丰,而眉眉长年在知更院,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而且也没什么修行天赋,他真不明白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云豆追上来,一听眉眉陪谷主外出云游,羡慕得不的了:“眉眉和我一样,没什么其他本事,她能够陪谷主云游难道是因为看的书多,那下次应该要轮上我了。”
“你说的没错,那你就等着吧。”张会看到云豆这呆头呆脑的样儿,忍不住又要奚落他。
两人正说话间,方竹朝着这边走来,方竹身上穿着的衣服一眼看去像是院服,但是仔细一看做工布料都要比普通院服讲究,他昂首挺胸,那姿态与他的穿着处处都透着优越感,像是一只被毛华丽的公鸡。一个夏秋过去,鹿山的男弟子中唯有他脸上仍旧白白净净,活脱脱一副贵公子模样。
方竹很久没看到云豆和张会,这一见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哎呀,张师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在长都城天天都听说你的威风事迹,你一回来可就没得听了。”
张会想到云雅公主失踪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很快就要传开,没想到他也跟着这件事卷进了流言中。
“爱搬弄是非的人自然看什么都有是非,方师兄有如此闲心,又怎么会没热闹可看。”张会知道对待方竹这种嘴巴讨厌的人只有说话比他更刻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