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对方不信,崔蓉也没有办法,她冷静地听着这夫子冷嘲热讽,心中缓缓打出个问号。
不是她说,就这样师资的学校,确定每届中进士的有那么多人吗?还是说书院只教读书,不教育人?
反正她也算推销过自己了,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懒得听这人继续废话,崔蓉转身就走,那夫子话说到一半,生生地憋了回去,一口浊气梗在喉头。想她受聘江山书院后,那叫一个受人尊重,如今居然被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市井小民给甩了脸子。
真是岂有此理了!
等到那道背影走进马车间,杨夫子才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来,“不知礼数!”
然而这时候崔蓉早就哼着小曲往山下走了,一个字也没听到。
※
江山书院的宿舍一角。
数名青年男子正围坐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为这日夫子讲学内容进行论辩,忽然其中一人“哎呀”一声,似想起什么事来,众人朝他看去。
他便嘻嘻笑着,“今日学堂放假半日,大家可知为何?”
围在一起的某一男子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顾顺你当我们傻啊!不就是女学要开,大门口正排着长队,山长忙不过来,特叫上了几位夫子帮忙。”
其实崔蓉想的还真没错,本书院里的人确实个个来历不凡,寒门子弟少有,这事在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秘密。
那叫顾顺的学子一拍大腿,抢了话头,“知道就好,我还得知不少名门闺秀都在外面呢,要不要偷偷溜去看看。嘿嘿,比如颇有才名的王家长女,还有美貌过人的张家千金,还有琴技最佳的……”
“行了行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手摇折扇的青年打断,“你说的这几个我们都看腻了,再说了,山路难行,来书院哪个不是坐马车,你也说了排着长队,怎么?她们难道会弃马车不坐,在外等着?有空花这个时间还不如温温书呢,马上就要小考了,我可不想最后。”
这倒是话说中了众人的心声,能聚在一起谈论美人的大部分都对功课并不感兴趣,每月考试也排末端,一听这话,牙酸似的倒吸一口气。
顾顺却不乐意了,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想看书,于是再接再厉道,“别啊!她们看腻了,可总有没看腻的吧!”
“你说谁?”
顾顺嘿嘿一笑,“刚我书童传话来,今日出了一件稀罕事儿,有个独身来报名的女子。”
独身来报名?几个青年面面相觑起来,有人试探性地问,“难不成是什么翰林千金?”毕竟家贫,仆从送到山脚就走也是有的。
顾顺摇摇头,拖长了字句,“非也非也。”
不是翰林的女儿,那会是哪家的?
几人再也想不到,有不耐地当即不悦地催促道,“要说快说,别吊着我们胃口!”
那叫顾顺的也是脾气好,闻言一点儿忿然都无,仍旧笑着,一把抢过人家手中的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在众人不满的目光之下,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听说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嗯?穷苦人家?
他身边的人咳了一下,“人穷志不短,或许全家自小供她念书呢,估计就等科举一鸣惊人了。”朝廷说要开女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今圣上这念头起码也有十来年了,只要有心,总能打探到消息。
“不是!”谁知顾顺又一口否认。
众青年的好奇心终于尽数被勾起,顾顺施施然道,“据说只念了几本启蒙书。”
一片寂静。
随即是哈哈大笑声,有人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女人不是以为科举就考三字经吧?”
“那肯定不至于吧!但估计也是家境贫寒,孤陋寡闻,在村里是个聪慧的,以为出来后还能是佼佼者,于是自不量力地就来了。”
“哈哈,笑死我了。”
“顾顺,你倒是学着点人家的自信呀。”
“行啊,那我今后就学着点。”
“别胡说,顾顺再学那还像样嘛……”
在一众嘲笑声中,也难得有个较为厚道的人说了点好话,但很快就被其他言语给淹没了。
等笑的差不多时,顾顺打了个响指,忽然道,“我书童说那女子还站在门口跟女学请来的夫子争论呢,我们若是现在就过去,没准还能赶上,大家怎么说?”
怎么说?
这样的好事如何能错过!
众人一拍即合,刚要起身前往,就在此刻,从石道上走出个人来,顾顺一看,偷偷问身边人,“这不是岳霄嘛。”
身边青年点点头,“他不知怎么,最近心情差的很,都不跟我们同行了。”之前有活动时岳霄也绝不会少的。
“那要不要喊他?”顾顺又问。
青年略一沉吟,“喊吧!没准此事能让他排排郁气,我们功课最后还要靠他呢。”
顾顺一想也是,于是挥挥手,高声喊着,“瑜策兄!”
正漫不经心逛着的岳霄抬起头,见是他们,敷衍的笑笑,本想直接回房休息,哪知在听完对方的叙述后,心里一跳。这事件的主角听上去怎么会那么像那个女人?他因为对方那点破事,如今都不出书院了!
不会这么巧吧?她看着也确实不像有学识的,居然没点自知之明来这里报名?到底知不知道江山书院还有个别称叫皇家书院?只因进来念书的,或多或少都会与朝廷扯上点关系。
岳霄心中没底,跟着这帮人一起前往门口,结果看见个正一步步远去的背影。
这背影还该死的熟悉!
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