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睁开眼，看到漆黑的天花板。嗯？不对，怎么有个老旧的吊扇？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点状物，密密麻麻地昭示它的年纪。

他瞬间坐起，环顾四周，不由大为吃惊。

张学友的张贴画贴在墙上，歪歪扭扭地，下面是一张朴树《我去2000年》的专辑宣传画，黄色的木桌上铺着一层玻璃，腿儿上已经掉了很多漆，像是长了疤。桌子上面放着一堆课本！

林东急忙跳下去，走到柜子前，镜子里面的人瘦骨嶙峋，个头矮小，肋骨一根一根地非常清晰，这是……

林东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生疼，这竟然他么不是做梦。

他这是回到了大一时代，十八岁，一九九九年？

十八岁，那年父亲入狱，母亲半个月后心脏病发去世，妹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拐走。一年之内连发三起重大变故，林东意志消沉了两年才算是缓过来。

惊愕了几分钟，他振作起来。既然老天让他回来，那他就准备好过一个精彩的人生。

穿上衣服开门走出卧室，母亲张晓兰正做好了饭，抬眼见他出来，把手里的菜盘放下，道：“快去洗脸吃饭了。”

父亲林建峰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泥土，正在拿着毛巾擦脸。林小南窝在沙发一角，双脚赤裸地蜷缩着，拿着硕大的掌机在聚精会神的玩俄罗斯方块。

“哥，我得了六万分！”林小南意识到林东过来，高兴地举着掌机，炫耀自己的成绩。

“赶紧洗手吃饭！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天天不让我省心。”张晓兰呵斥，把一盘炒花菜咣当一声丢在桌子上，林小南吐个舌头跑去洗手。

林东有些感慨，这样的情景，会在几个月后消失，而他整整怀念了几十年。

“咚咚咚！”

“谁呀这是？！”张晓兰不耐烦，看着林建峰，这门敲得声音太大，跟砸门似的。得不到回应，她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你们找谁？干什么？！”张晓兰惊叫道。

从门外涌进来四五个男人，领头的那个身上穿着花衬衫，脖子里挂着大金链子，白胖白胖的，活脱脱一副流氓的样子，其他四个男人也都差不多，他们把张晓兰推到一边，如潮水一般涌进来。

林东愕然，急忙冲进厨房，抄起菜刀走到母亲身后。

“你们是谁？！”林建峰又惊又怒，丢下毛巾起身将张晓兰拉到自己身边。

“我们是谁？”花衬衫嗤笑一声，踢开面前的椅子，走到饭桌前，看看桌子上的菜，道：“哟，生活不错呀。我是龙五，人家都叫我五爷。”

林建峰道：“龙五？哪个龙五？”

“啪！”站在龙五旁边的高个子青年甩手给了林建峰一个嘴巴子，道：“他妈的五爷的名号也是你叫的？不知道去大街上打听打听！”

林建峰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林小南吓得哇哇大哭。

“你们干什么？我要报警！”张晓兰又惊又怒，大声呵斥。

龙五砸吧一下嘴，瞧着自己的手下道：“哎，你们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我们要以理服人！以理服人！”转头朝林建峰笑了笑，道：“林老板，林厂长！别见怪，手下人好惹事。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买点东西。”

林建峰怒道：“有你们这样买东西的么？！”

“哎呀，你看看我就说不要动手嘛，你看看现在这事弄的。”龙五埋怨手下人，转头道：“回头我教训他们，我先给你道个歉，咱们先商量一下买东西的事。”

“你想买什么？”

“你那块儿地。”龙五说道，“我想买那块儿地，大爷我看上了，所以找你来签合同。”

“你是李国柱找来的？”

“谁找来的都不要紧，你就说卖还是不卖吧！”龙五道。

“你做梦！”

“好，痛快。”龙五说道：“你要是不卖也行，不过你这厂也别想开了，我天天找人去你那坐坐，额，你们那个技术员叫什么？哦，对,李大头是吧，住在六厂那儿，我先找人揍他一顿。”

“你敢！还有没有王法了？！”林建峰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

“王法？我就是，你有事找我去说。”龙五又柔声道：“其实啊，我这是为你好，你想想，这李国柱是什么人？他家里有人，小舅子在工商局，你能斗得过他？”

“你们……这是哥几个的血汗，绝不会卖给你们！”

“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好心好意帮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那地李老板看上了，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五万块钱，今天你必须得签了合同。”

“你们这群畜生！还能逼人强买强卖？！我这就报警！抓了你们！”张晓兰悲愤欲绝，转身去拿放在门口的座机。一个流氓三两步跑过去，伸手抢下来，狠狠往地下一摔。

那座机便四分五裂，壮烈牺牲。

“报警？报什么警？”龙五说着一脚踩在电话上，踩得稀碎。

张晓兰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往后一仰，昏了过去，林建峰急忙上前一把接住。

“最好还是签个条。”龙五斜了一眼张晓兰，晃着硕大的光头说道，“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你那破厂，总共不到二十个人，你看看李国柱那儿，好几百人，上面挂着号呐，就算是现在你不卖，早晚也能把你那厂吃了。到时候还不如这个，你说图什么？”

林建峰气得直哆嗦，大声喝道：“滚！”

龙五脸立刻拉下来，道：“哥儿几个，先把他家里给我砸了，让他们看看。”

“你敢！”林建峰大怒。

龙五一脚把林建峰踹倒，说道：“老子有什么不敢的，你特么的纯属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砸！”

林东.突然窜出来，刚好到一个流氓眼前，菜刀似流星一般劈下。

那流氓一惊，“哎哟”叫了一声，瘫了。

“谁敢动试试！”林东握着菜刀，威风凛凛，像一个大将军。

气氛一下凝固。

林建峰忙喊道：“你干什么？！放下！”

龙五上下扫了扫林东，脸上浮现出笑容，“可以呀小兄弟。”

林东冷笑两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拿人钱财，今天这事我不追究，但你们也得掂量一下，这事值不值？要是觉得自己的命值不了几个钱儿，那就尽管上来！”

“你他妈的吓唬谁呢？”一个流氓冲上来，指着林东鼻子骂，林东挥刀劈下，那流氓惊叫一声，急忙缩回手，砰！——那菜刀狠狠劈在桌子上，入木三分。

“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