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不了了之。

楚何到最后都没把自己藏着的那点事情抖出来，宁晚没法，也只能静等事情的发展。

第二天一早。

掌门中毒的事突然传遍了门派上下。

毫无征兆地，等宁晚一觉醒来，就发现连那园子里洒扫的下人都在讲这件事。而且，隐隐有风声说，掌门和郭昌中的是同一种毒，而下毒人的目的就是要借此让天星派易主。

这种粗糙的传闻一听就知道是针对谁的。

不过，这是掌门一派最后的反扑，还是其他人的另有所图，就难说了。

宁晚偷摸地将传闻听了满耳，就迫不及待地拍门去找楚何了。

“你说，这郭昌的案子刚查出凶手，后边就有人传，说给掌门下毒的和给郭昌下毒的是同一个人。”宁晚认真考虑道，“你不觉得，是有人在刻意针对王景晖吗？”

楚何坐在铜镜前细致地调整自己易容，“那就是传闻，不作数的。”

“不作数？”

宁晚哼了一声，快步走到梳妆台旁，靠着墙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换上了之前让她心生嫉恨的美人脸。

“那你在这换上这张旧脸做什么？事情已了，早点离开不就好了，还不用易容，省事。”

楚何真是扮什么像什么，换了个漂亮壳子，他的一举一动也变得灵动起来。

他含羞带嗔地瞥了一眼宁晚，拿起手上另一张假面说道：“过来。”

宁晚不高兴地撅了噘嘴，“真难受，就不能不用面具了，你把我的眉毛画粗，肤色涂黑不就好了。”

她可没有耐性像楚何一样，一直顶着面具。

见她抗拒，楚何也没有多强迫。

本来让她戴面具就是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如今事情到了高潮，恐怕也没有人分得出心神去关注他们了。

“我夜里就和你说了，现在是走不掉的。”楚何边拿特殊的颜料涂在她脸上，边说道。

“是因为掌门中毒的事情吗？”宁晚乖巧地搬着板凳坐在他身前，闭着眼，“该不会掌门的事情真和王景晖有关吧？”

楚何道：“有关也好，无关也罢。现在这传言出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他身上。”

“对他来说，是福也是祸吧。”

“而且，你就真的相信掌门病重是因为有人下毒？”楚何反问。

“大家都是这么传的，就算是谣言也不可能空穴来风吧？”

“再说了……”宁晚美目流转，有意无意地落在楚何脸上，“这种传闻如果是假的，有传出来的必要吗？”

“怎么说？”楚何问。

宁晚道：“你想想，这传闻就出在天星派内部，除了引起大家恐慌之外，就是意图分裂天星派，挑起王景晖和掌门两边势力的争斗。”

“王景晖就是再傻，也不会在这要命的关头给自己树敌，掌门就更不该了。”

“传出他中毒的消息，只会降削弱他那一派的名望，毕竟主心骨都倒了，那离一盘散沙还能有多远呢。”

宁晚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楚何，神色中暗含期待。

接收到信号，楚何立刻夸张地拍手表扬，“真不愧是宁女侠，说得头头是道。”

宁晚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从哪泄露出来的。”

“说得对，宁女侠说得对！”楚何捧场地符合。

“掌门中毒的事情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宁晚突然发问，她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楚何，“我记得你之前还用我的脸去见他呢。”

楚何摇了摇头，“我见他是为了郭昌的事情，也是得到了他的谅解，才把你从地牢里放出来的，当时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就这么简单？”宁晚逼问。

“就这么简单。”楚何伸出掌面盖在宁晚脸上，迫使她闭上自己那过分明艳的杏眼，“对方可是天星派的掌门，事情有蹊跷，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说的倒也是。”宁晚呐呐地坐回了凳子里。

楚何道：“说起来，你最近倒没怎么提你哥哥的事了。”

“还不是因为天星派的事情没完没了！”提到这个事情，宁晚就激动起来，转而又撅了噘嘴，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不过，我可不是那种自私的人。等我们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就立刻拉你去万仞山庄！”

“小姑奶奶，你的宽容就不能用在小的身上。”楚何恳求。

宁晚丧气：“……你要是不想答应，就别说话了。”

“嗯……”楚何做出沉吟的姿势，“其实，你要我陪你去也行。”

“当真！”

宁晚兴奋地都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她张着一双美目，满含喜悦地盯着楚何，像是在辨认他言语中的真假。

没一会，她又美滋滋地坐下来，闭眼让楚何继续帮自己上妆，“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当你答应了，之后再反悔，我可不会同意的。”

她嘴角上扬，哪怕闭着眼，也有遮不住的喜意往外透。

楚何无奈地把她的脸摆正，继续用颜料掩盖她本来的姿容。

“我话都没说完，你着急什么。”

“先说好，反悔不听。”宁晚急切地说道。

“是是是。”楚何敷衍地应道，“我可以陪你去万仞山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宁晚警惕，“什么事？”

“我暂时没想到，嗯……这样吧。”

宁晚感觉到有什么从头顶盘好的发髻中抽离，她慌乱地睁开眼睛，就见楚何取了支缠着粉色花朵的黑色木簪。

她不禁伸手往头上探了探，摸到那支藏在后边的珍珠簪后，才暗地松了口气。

楚何没注意到她这些小花样，他拿着木簪在宁晚眼前转了圈，然后扣在了掌心。

“这个木簪就作为抵押，等你完成了我交代你的事情，我就把它还给你。”

宁晚笑，“那木簪又值不了多少钱，你想要就拿着呗。”

“你这是在暗示我跟你要身上最宝贵的物件吗？”楚何也顺着她，无意地调侃了一句。

宁晚瞳孔剧缩，却随即掩盖了自己不自然的状态，做出骄纵任性的态度，“好啦，我……本女侠知道了，不会赖账的。”

“那就好。”

楚何笑着，把手中的木簪搁置在了自己怀里。

最后，楚何照着宁晚先前的意思，将她涂得又黄又傻。

虽说肤色憔悴了些，但她五官标致，细瞧也能品出几分好看来。

宁晚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问楚何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案子已经查完了，掌门的事情虽说闹得风风雨雨，可是跟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但是楚何又说现在走不了，这是还有什么事要上门？

“只要等就行了。”楚何笑着说，“我们昨天忙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嘴角弯弯，黑亮的瞳孔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果不是身后没有尾巴，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狐狸化形，还是男狐狸那种。

果不其然，两人没坐一会，就有下人请示，执法堂堂主王景晖邀他们前往书斋一会。

***

半个时辰前

天光尚明，有一束穿过书斋的轩窗，靠近了花梨木雕就的书桌上，正正好，落在摊开的白色素绢上。

绢上一字未写，包含墨水的毛笔就搁在一边，只有方方正正一块印章，被人用手拿着，盖在绢上。

王景晖将自己的私印盖完，然后看向身前坐在轮椅中的男子。

“父亲。”他开口道。

男子操纵轮椅转过身来，虽然样貌已经上了年岁，但与王景晖依然有七分相似。只是相比起略显文气的王景晖，男人的五官轮廓如同刻刀锤凿一般，更加硬朗。

可惜因为久病缠身，他面色憔悴，连眉间都只剩阴郁刻薄之相。

他就是前任掌门的大儿子，王景晖的父亲，传说中退隐江湖的王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