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儿,我进去后,王傲志必定会对你下手,你切记不可再妇人之仁啊。”
地牢里,老人的深切嘱咐犹在耳边。
手臂上,青紫色的抓痕依旧未消。
王景晖知道,再不动手他就会成为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王傲志根本不可能将掌门的位置传让给他,郭昌在的时候,他一力扶持郭昌与自己作对,现在郭昌虽然死了,但是他还留有血脉。
将付诸心血的掌门之位交给自己的亲外孙,还是试图谋害自己的哥哥的儿子,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所谓掌门继任的仪式,不过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不过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早在安排继任仪式前,他就已经开始往里面安插人手,只等事有不对,就暴起夺位。
天星派一众老人都在,谁若不服那就杀谁,夺了掌门的位子再慢慢安抚,他们的利益和弱点,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说了,历史总归是胜者书写的,只要他赢了,那么过程什么都不重要。
直到如今,王景晖才多少明白了父亲的偏执与阴狠。
这个世道,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传位仪式的当天。
王景晖特意换了身黑色锦纹的新衣裳参加,他单膝跪在王傲志的面前,听他虚伪地安慰自己不要难过,以及对自己寄托的希望。
心里有的是满满的不屑。
为了守住自己利益,有些人连手脚都愿意砍断,更何况是舍弃自己的兄弟呢。
王景晖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着他说话。
他浑身紧绷,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难得众人齐聚的好机会,上一回他抓了王凌云,这一回他怎么会放过自己。
果然,掌门刚提到继任仪式,门口就有“不长眼”的弟子闯了进来。
他拎着个桃红衣裳的娇弱美人进了大殿,说这是郭昌私会的“情人”。
然后那个美人哭哭啼啼地将自己受人威胁去勾引郭昌,给他下毒害他性命的真相说了出来。
“那个人……那个人就是……”美人的目光怯弱地瞟向王景晖,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伸出了手指了过去,“就、就是他!是他让我做的,我这里还有他之前写给我的承诺书。”
美人说着,将藏在袖中的纸张取了出来交给抓着她的弟子。
那个弟子匆匆阅览过,然后疾步上前交给了王傲志。
只见那个和颜悦色的男人立刻沉下了表情,对他痛心疾首,“晖儿,我原以为你和你父亲不同,没想到你竟然也……”
那做戏的样子,令人作呕。
没等他说完,王景晖就站了起来,他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剑光一闪,那哭哭啼啼的美人立刻人头落地。
地上的头颅滚了两圈,露出正面时,那张娇媚的脸上还大睁着眼睛,樱桃小嘴微张,像是不敢置信。
头身分离的温热血液淋了旁人一身,弟子张皇的尖叫声才彻底唤回了众人的神智。
“王景晖你这是要造反吗!”有血气喷张的人已经站出来高声指责他。
王景晖仿若未闻,他手腕一抖,抖去剑上残留的血液,剑身雪亮,犹如寒梅上落下的白雪,凌冽摄人。
他拔剑直指向王傲志,开口就是止不尽的唏嘘冷笑,“造反?哪敢,当年如果不是王傲志设计派人毒害了我父亲的两条腿,这位子早就是我的了!”
“物归原主,哪谈得上什么造反?”
“晖儿,你是被你父亲哄骗了。”上面的男人还在做戏,“当初的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都是误会。”
“是啊是啊,这些事情我们这些老人都是知道的。王堂主,你何必走到这一步呢?”
“误会?”他轻笑,“那希望诸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当做一场误会吧。”
说吧,王景晖神色一冷,“动手。”
埋伏在两边的弟子立刻掏出了腰间的武器,“乒乒乓乓”地和里边打斗在一块,碰撞声,惨叫声响彻屋子,滚当的血液要将这地下的青色地砖彻底染黑。
在混乱的嘈杂中,王傲志终于收了自己虚伪的悲伤。
他在一众狼藉中,目光平静地看向依旧持剑朝他的王景晖。
“晖儿,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他语调平静,不带丝毫起伏,连为亲人的惋惜哀叹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的他,让王景晖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王傲志。
冷漠,无情,不择手段。
回答他的是王景晖毫不犹豫地持剑猛攻。
可是,还没等他抬手刺入,背后突然感受到的阵阵疾风,迫使他翻身跳离。
他神情警惕地抬眼看去,那背后偷袭的是个手拿弯月大刀,满脸老腮胡的大汉。
“白叁。”
王景晖不敢置信的目光在大汉和王傲志身边扫来扫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深得父亲信任,与自己相伴多年的手下,竟然早就反水成了别人的走狗。
“各为其主,对不住了,王堂主。”
大汉一边道歉一边却是把大刀武得虎虎生威,王景晖为了自己姓名,不得不暂时全力去抵挡他。
不小心对上王傲志时,他察觉到对方看他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样冷漠。
因为手下的反水,王景晖成了最后的输家,他伤痕累累地再次跪在了地上。
不同的是,之前他是众人所谓的掌门接任人,而现在他是意图谋反的罪人。
王傲志安然地坐在位子上,哪怕在打斗中,他也被护得很好。
在狼狈的众人中,衣冠端正的他简直如同被眷顾的存在一样。
“晖儿。”王傲志开口说道,“我终究是年长了你几十年。”
像是判词又像是嘲讽,他用一句话让王景晖挣扎的情绪落了下来。
无端地,王景晖想起了自己父亲在听审会上,对楚何说的那句话。
他沉气凝眉,双目如炬地盯着王傲志,将父亲的话再次重复。
“王傲志,我们远胜于你,只可惜时运不济,命运弄人!”
王傲志没理他,丧家之犬,又有什么听的必要呢?
他闭眼挥手,疲惫地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关进地……”
“通通都给我住手!”
女子的怒叱和孩童的痛哭声突然在外边响起。
只见被鲜血染红了衣裳的君蓉,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拿着匕首抵着小孩的脖子,阴狠偏执地大步踏进屋内。
“君蓉……”
看着那小孩,王傲志的平静都维持不住,说话的尾音也带上怒极的颤抖。
她抱着的,正是王傲志的亲外孙,王麟。
王麟嗓子已经哭哑,但是他声音一停,挟持他的女人就掐他,他身上到处都是肿块。
王麟痛苦地干嚎着,他平日素净的小脸上满是血污。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他这一路是怎么被君蓉抓过来的。
“王掌门,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个规矩,叫一物换一物。”
君蓉将刀子递近了一分,那尖锐的刀锋立刻刮开了王麟细软的皮肉,露出嫣红的血液来。
她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我现在改成一命换一命,不知道您答不答应?”
君蓉死死盯着王傲志,她甚至没有施舍半分眼神给自己的丈夫,因为她知道,想在这里要保下他,只有动摇王傲志的心才可以。
果然,王麟的登场让王傲志神色大变,而他从王麟身上猜出的变故更是让他陡然间长出了白发。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像是即将步入死亡的暮年老人。
难得的软弱出现在王傲志的脸上。
王麟看见外公,哭得越发伤心,还一个劲地伸手想去找他,脖子刻在刀尖上,血流如注。
“外公……呜哇哇哇……”
“等等!”王傲志目眦欲裂,伸手阻止。
可突然从他身侧跃出一道黑影,对着被人压在道上的王景晖一刀砍下。
咕噜噜的人头滚了下来,染上了地上肮脏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