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更新换代很是频繁,再加上对方毕竟是一百多年的人了,宁晚对他一点印象也无。
但是,按理来说若是他封印了吴钩剑,怎么着也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可最后只有万仞山庄享誉江湖了。
“那你查到秦横戈有带什么东西回山庄吗。”宁晚问。
楚何先是凝眉,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打,到第三下,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了口。
可回答的,却不是宁晚的问题。
他说道:“晚晚,我们离开万仞山庄如何。”
宁晚一滞,她口中干涩,如削葱根皙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裘衣。
是她的意图太过明显被发现了?
还是秦湛察觉出了不对劲告诉了他?
种种猜测在心中一闪而过,最后化为她的忧虑问句。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听见问话,楚何却是伸手抓过了她的手掌握住,少年的体温偏热,在这微凉的天气中有令人舒服的暖意。
“我已经连夜修书联络师父,约好在折中的浔阳城见面,我们即刻启程出发三日之后也能赶到浔阳城。”
“师父的医术天下第一,他一定能找到救你的方法。”楚何语气迫切,看着她的那双眼眸又亮又柔,仿佛把一池的情意都搁在了里头。
宁晚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心中的猜忌最后换来的是这么一个答案。
果然,我不是一个好人。她在心中苦笑,在楚何的目光中自惭形秽。
她动了动唇,良久才吐出两个字。“不行。”
“哥哥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吴钩剑还在这里,她还不能走。
楚何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直到那墨黑中有复杂的情绪翻腾时,他才撇头看向了一边。
“恐怕不是……是……”
他低喃了一句,语气带着轻微自嘲,宁晚没听清,开口询问,可再转过头,他又是往日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年。
“没什么,我会帮你的,晚晚。”他回道,转头时,长长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我会帮你的。”他看着她,眸色漆黑,深不见底。
*
楚何将宁晚送回房间后,留下一句出庄去天下楼察探消息,就匆匆离开了。
回房时,却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芝兰玉树般青年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秋叶落了满肩,他却仿若未觉,直到宁晚出声,才匆匆转身,又落了满身的秋叶。
“秦少爷。”宁晚声音又轻又软地喊他,自从她得了蛊毒,说话也使不上气力了,软绵绵的,好似在撒娇一样。
秦湛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一张俊脸因为毒素残留至今有些苍白,但是他身子站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利剑,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自己刀锋的寒光。
宁晚同他对视了一眼,心房慢慢地提了起来。
她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也明白他们迟早有对峙的时候,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早。
这么想着,她脸上泛出了虚假笑意,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些许红润之色。
她笑意盈盈地开口:“你是觉得我院里的梧桐特别好看,来赏景的吗。”
“……”
“不是来赏景,那莫非是来赏我的。”她嘻嘻调侃道。
“……”
见对方不搭理,宁晚没意思地撇了撇嘴,绕过了他,准备回屋里去,可是人刚走到他身侧,白光一闪,竟然从斜里冒出一把长剑来,正正好横在她的脖间。
仅有三寸的距离。
宁晚神色微变,她转头看向手执长剑的秦湛,杏眼圆睁。“你疯了不成,你想杀我!”
“我没有。”沉默寡言的青年此刻倒是开了口,只是他说话的声音也冷冰冰,透着股毫无人情的淡漠。
宁晚赶紧倒退了几步,避开青年的剑。
见她如此,秦湛也果断地收剑回鞘,神色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继续站在院子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衣,感觉日落的暖意在慢慢散去。
宁晚神色转冷:“秦湛,你有事就直说,我可不想在这傻站着当木头。”
秦湛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坚定地开口:“宁少侠,在下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宁晚挑眼看他,她可不相信这位万仞山庄的大少爷是真的有事相求。
秦湛摩挲了下腰侧的佩剑,冷冷清清道:“在下与蒙面人搏斗时,曾侥幸刺伤她的背部,在她的背上造成了剑伤。”
“哦。”宁晚轻声应答,脸上的表情慢慢隐没下去,连笑意都变得毫无感情,“秦少爷,莫非是想看我的背。”
听到这话,秦湛神色未变,只是耳朵悄悄染上了晚霞的红色的。
“事关万仞山庄,还请宁少侠见谅。”他冷漠地说道。
少女的面容渐渐氲上了怒意。
“你怀疑我是那个蒙面人。”
“是。”
“既然如此,那还请秦少爷拿出证据来,无缘无故的,我凭什么要受这种羞辱。”宁晚秀眉一挑,冷若冰霜的脸上,是满满的不悦之色。
她像是怒极了,脸颊涨得通红,夕阳的余辉照在她身上,为她撒上了一层金边。
远远看去,只觉得人比霞艳。
“宁少侠,剑伤就是证据。”青年就像是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寒冰,哪怕面对宁晚的怒容,也先不显露一丝一毫的不耐与焦急。
他语气平稳,依然按照自己的步调走着。
秦湛挺拔地站院子中,一动不动,像是要做院子里的第二颗大树,生根在此。
宁晚咬牙切齿了一会,明白对方并不打算放弃这件事,不得不收了怒容,只是脸上还是冷冷的。
“本少侠行得正做得直,来就来吧。”她愤愤地说道,“但是姓秦的,如果查出来不是我,你就算欠我一件事。”
“可以。”秦湛果断地点头答应了。
见此,宁晚的脸色才稍稍回缓,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衣,不知想到了,脸上又悄悄地浮起红晕。
她语气迟疑:“你不会打算亲自来看吧。”
闻此,秦湛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他刹那间挪开目光去看身边安静挺立的梧桐树。
“当然不是!”他的语气难得出现了波动,“叫侍候的丫环就可以了。”
宁晚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莲步轻移,往房间那走了几步,才转过身对秦湛,笑容满面,好似毫无芥蒂地说道:“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