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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攻不是人

2017-04-17 15:00:002076

第二十三章 他估计该叫丁二货

南尘被这么一阻,也不知该不该扶她。

毕竟他生前虽说家境平庸,但父母教导还算严格,男女授受不亲之礼他还是懂得的。方才喂水时已算是迫不得已,现下再伸手去搀扶便显得不那么适宜了。

虽说对方是风尘女子,但自己也已不小……

他让小鲛上去搀了一搀,女子半晌才抬起脖颈,虚弱地冲小孩笑笑,“谢谢你,我没事。”

南尘手指摩擦着外裳的饰带,拜男人所赐那衣裳暗底而华贵,还连着饰带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他指尖搓捻着带子上繁复的绣文,金线有些粗粝的硌手。

半晌,他等歌女喘匀了气才开口道,“阮娘,青潭村的丁二贵托我转交一样东西给你。”

“丁二贵?”她的眼神里有些迷茫。

“你可认识他?”

阮娘回忆了一阵,蹙眉摇头,“我记不大清了……”

南尘沉默一会,罢了取出那方写着两行情诗的绣帕,交到阮娘手上,“他说你看了此物便知。”

歌女的目光逐渐清明,她接过绣帕轻轻抚摸,“此物确是我的……”她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因发热而嘶哑的嗓音蓦地柔软下来,“这是他写的两句情诗,是我最喜欢的……几月前,我亲手将这两句诗缝到了我最爱的绣帕上。”

“我本是想将此物作为定情信物交给他的,”歌女脸色更红了,这次仿佛并非病痛折磨,反而充满甜蜜,柔情在她的眼底荡漾,“可惜刚绣好我便遗失了……敢问大人是在何处找到此物的?”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嘴道,“……这是丁二贵之物,说是你写予他的情诗。”

为此,他还特意准备了定情信物——那个铁盒的“钥匙”,镶宝的钗环——作为回礼。只是现下,一切皆空了。

阮娘面色微白,“丁二贵,莫非……是那个货郎?”

南尘点头。

她神色瞬间复杂了起来,嘴中呢喃,“没想到,没想到竟是他误捡了去……”

“他还有一物,托我赠你。”他打开铁盒,将里面的银票、信件与钗环一并放到床头。阮娘颤抖着手打开信封,扫了几眼合上了,“好个傻子!竟卖了房与地来给我治病……”

“只是我这病,哪里是能治得好的。”歌女苦笑,望向南尘,“他现下人在何处?”

“已死了。”他淡淡道。

“死了!怎么可能?”

他垂眸,“他为你作了许多孽,害死了老老少少好几条人命。”

歌女张了张嘴,再难说下去。

南尘起身,“物件我已带到,全了他死前执念。”说罢便转身,小鲛连忙背起小小的包袱跟着。

“等等!”

她急忙道,掀开被子想下床去,却一个踉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地板上。

“大人,我不要这些银两!”

“我不是大人。”他推开门,并未回头。

“不,等等!”她眼看南尘就要出门,一把将钗环尖锐的部分对准自己的颈部,“我已时日无多,我自己知道!我这病,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在我遇见那个货郎之前,我便被强迫……失了身子,说什么浣花坊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价钱不够罢了!达官贵人,富庶商贾,谁有钱,谁便能买我!”

她的语气愤恨无比,扭曲的脸庞布满未干的泪痕,南尘脚步莫名停滞在门口。

“花柳病,哪个正经大夫稀罕治了,还是给我这样的风尘女子……老鸨收了那人的钱,能打发两个银子看我便不错了,我撑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后来再没人肯见我,只有那个天天盯着朱楼看的傻子……”

“连他也不来了,连他也不来了……”她扭曲的脸溢满悲伤,一汪深沉的忧愁盈在眸子里头,嘴角悲苦地下弯,“他那时还是秀才,给我写了我最爱的那两句情诗,甚至谱曲让我歌唱。我们说好私定终身,等我遭人强迫、受尽凌辱之时,他却消失无踪!”

她呜咽的声音不绝地缠绕在南尘耳边,“我恨他,但我更恨我自己!因为即便如此,我还依然期待着是他,他给我喂水,给我银钱,能带我走,带我浪迹天涯……”

依旧,还是爱着啊。

“我晓得我要死了,死人是用不到这些东西的。”

他回头看向歌女,“这些银子能替你找大夫,替你赎身。”

“我不要找什么大夫!我已失了身了,没什么颜面去见他……赎身,哈哈,若不是他赎了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能,将你厚葬。”

“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何来厚葬!”她绝望地笑了,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银子不应该花在死人身上,你帮我将它们带给他吧,他要上京赶考了,一定需要盘缠的……”

语毕,看似柔弱的歌女竟然一用力,猛地将那根尖锐的钗头整根没入颈脖,动脉开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泊泊的鲜血如柱倾泻,很快染红了半个床铺。

“求你!求你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南尘站在门口,根本来不及阻止。小鲛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味飘散在窄小的、狭敝的阁楼内,他第一反应是着急地问,“南尘哥哥!你受伤了吗?”

他安慰地握住小孩的手,任他胡乱将自己上下摸了一遍,“我没事,小鲛。”

歌女脖子上插着一根长钗,血泡还在咕噜咕噜地往外流,淅沥沥地淌了整条衣裙。她的唇开开合合,对着阁楼唯一的那扇窗户,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破碎的音节一个一个混着血泡蹦出。

“我这样的,身份……终究是不能同他,定终身的……”

她的眼神最后变为空洞,美丽的玫瑰色嘴唇沾染上自己的鲜血。长风穿过那扇小窗袭来,最后一丝夕阳的光线也殒落了,壮丽的黄昏迎来了它的终结,漫长的夜色覆盖了整个小镇,血腥的气息被风席卷向外,楼下一阵人马慌乱响动。

南尘抬头,双目望向新生的一弦弯月,熟悉的鬼使带着逸散的死气降临,风中仿佛传来谁人呐喊的声音,尾音柔软而执拗地拖曳:

“阮娘——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