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岭的上山盘路上,田如意拉着马缰,后面跟着和他同去县城的那名手下,两名山匪扛着滑杠跟在马后,曼婷坐在滑杠上面色绯红双目紧闭,意识还是不清。
上面近山顶的平地,一名黑脸敦厚的汉子带了十几名山匪在上面迎接。
田如意第一个上了平处,黑脸汉子和一帮山匪迎了上来。
田如意大声道:“怎么,又不是第一次下山回来,为甚这次还弄得这么礼性的这么多人在这候我?”
黑脸汉子“嘿嘿”地笑道:“听说大哥这次逛县去,给我们把嫂子带回来了,几个听到这话的兄弟都要跟我来,想看看嫂子长得甚样,听说还是芙蓉楼的头牌!”
一名山匪上来替田如意拉过马。
田如意一笑:“长得甚样你们自已看,不过可别大声吵吵,这人现在还有些小病,身子还弱着呢!”
滑杆抬到了平地上,一帮子弟兄们围了上去。
抬滑杆的山匪道:“怎么样?我在山下见着都看傻了,平常要抬个滑杠上山,路上怎么说也要歇三回,这回一次都没歇就抬上来了!”
另一名抬滑杆的道:“我也是,一点也没觉得啥就上来了!”
一名山匪道:“看把你俩轻得,还飘上来了!”
大家哈哈大笑,七嘴八舌。
这个说:“我的个神神呐,这怎是人呢,这明明就是天上的七仙女么!”
另一个道:“唉呀,这么心疼的人人,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还有一个道:“哎呀甚都好,就是不是小脚有点不美气!”
有人道:“去你娘的小脚,咱们山匪要是寻个小脚的,有个甚事走都走不动,还得你背上,是要命还是要你娘的小脚!”
黑脸汉子看了也啧啧赞叹。
这黑脸汉子是凤凰岭二当家的,姓程,名三牛。
他走过来对田如意道:“大哥,你的眼光就是高啊,不愧是芙蓉楼的头牌啊!”
田如意道:“甚头牌,我给里面的老妈子塞了几块大洋都打听了,这姑娘原是个大户家的千金小姐,家道破落了,投靠她表姐,结果被她不是人的表姐卖到了窑子里,孙妈妈想逼良为娼,这姑娘宁死不从,孙妈妈就罚她四天四夜不吃饭,硬把姑娘折磨得病倒了,孙妈妈一看没了办法,就想着把她卖给我,要不然这么心疼疼的女娃娃她能舍得松手!”
三牛道:“原来还是个这情况,我说怎么看这嫂子也不象个窑姐!”
田如意道:“你也先别叫嫂子,人家姑娘是正经人家的女子,现在也不知道愿意不愿意,三牛,你去支上一千大洋,派个弟兄送到芙蓉楼去,记得把卖身契拿回来!”
“行!”三牛答应了。
三牛转身又对众人说:“都别围在那儿喊叫了,这姑娘现在还生病着呢!”
他一挥手:“该见都见了,该弄啥都弄啥去!”
大伙儿才有些不舍地散了。
三牛对田如意道:“大哥,那我去叫人送钱去!”
田如意:“去吧!”
田如意对抬滑杆的山匪道:“把滑杆直接抬我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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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是离山顶不太远的一处平台,距顶约有里半,西边是两孔相距不远的山洞,往东几十米,下一个缓坡,错落有致地散布着二十几间木屋。这两个山洞分别是凤凰岭上的山匪头子田如意和二当家程三牛的,那二十几间木屋是手下一百多号人马的居住地。
滑杆被抬到了那个较大的山洞口。
田如意弯腰从滑杆上抱起了冯曼婷,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陈设较为简单。中间一张八成新的八仙桌,挨西壁用石块垫底支起一张木床,靠北墙放着一个兵刃架,上面摆放着棍刀枪钩几样兵器。只有一把木椅因上面铺了一张豹皮,显得有了一点气派。
田如意抱着冯曼婷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床上,给冯曼婷脱了鞋子,扯过一条薄被盖到她身上。
田如意走到桌旁,倒了一盏凉茶,喝了一大口,笑眯眯地瞅着躺在床上的冯曼婷。
三牛走了进来。
三牛道:“大哥,我已经派人下山送钱去了!”
田如意道:“好!”
他又道:“三牛,如果能得到象冯姑娘这样的女娃娃做婆姨,那真不知道是我田如意修了几世的福修来的!”
三牛道:“话也不能这样讲,凭大哥的为人,哪个姑娘能做了大哥的婆姨,也是她的福气哩!”
田如意笑道:“先养好冯姑娘的病再说,这成不成还两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还要看冯姑娘的意思!”
他吩咐道:“你去到灶房去,让灶夫先熬碗小米稀饭,噢,我马鞍上的包袱里有冯姑娘的药,你让灶夫顺便一煎!”
三牛道:“好,那我先去了!”
三牛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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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牛来到伙房,这是一间较大的木屋。
伙房外几个正在旁边聊天的山匪看见了三牛,都站了起来,围过来。
一个问:“二爷,那姑娘醒了没?”
另一个道:“甚那姑娘,现在她是咱们田爷的婆姨,应该叫夫人才对!”
他又问三牛:“二爷,夫人是哪的人?说话应该也很好听吧?”
三牛一挥手:“去去去,该忙甚忙甚去,这些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这会儿操得甚心!”
三牛走进了伙房。
木屋内,两名灶夫一个正摘葱另一个正在刮土豆。
外面的几名山匪也跟着进来。
见三牛进来,两名灶夫从小木凳上站起来,道:“二爷!”
三牛道:“先别忙着摘菜了,先熬一碗小米粥!”
一名灶夫问:“二爷,这是给谁熬呀?”
三牛还未说话,一名山匪道:“当然是给新夫人熬啊!”
灶夫问道:“甚新夫人?”
那名山匪道:“你们两个整天呆在灶房,肯定不知道了,田爷今个儿带回来一个新夫人,长得比嫦娥都好看!”
灶夫问:“二爷,真的?”
三牛点头道:“嗯,那是不假,就这还是身上有小病,等病好了你再看,咱这石楼山凤凰岭上就估计没鸟了!”
灶夫问:“那是为甚?”
三牛道:“人家不是有甚沉甚鱼落甚么雁嘛,这冯姑娘的病一好,往凤凰岭上一立,那些鸟一见就说了‘咱们一天到晚老认为身上的羽毛漂亮,这一见冯姑娘你看人家那才叫好看,咱们一天唧唧喳喳个甚,没脸见人了,走吧’这不,就没鸟了嘛!”
几名山匪同灶夫都笑了起来。
三牛把包袱塞到灶夫怀里:“老刘,这里是给冯姑娘的药,每次煎一包,你等会儿熬完饭再把药一煎!”
灶夫高兴地道:“好,等会儿我亲自送药,也能瞅一眼新夫人!”
另一名年轻灶夫道:“我给咱端饭,也能跟着瞅一眼!”
刘姓灶夫道:“我一个托盘就行了,哪用得着两个人!”
那个年轻灶夫急了:“想弄甚,你再说这话,输我的一个大洋赶紧还我!”
刘姓灶夫笑道:“跟你开玩笑看你急得,年轻娃娃就是沉不住气,新夫人又不是纸烟,抽一口少一口,你能看走甚!”
三牛道:“说笑归说笑,到时可不能真当新夫人着叫,现在还不知道人家冯姑娘同意不同意哩!”
一名山匪道:“这是田爷花钱买来的婆姨,还有甚同意不同意?”
三牛道:“田爷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整天跟咱们说,咱们是凤凰岭上的好汉不是土匪,干得是劫有钱人的财,把咱们的口糊住,再帮那些跟咱们以前一样的穷汉人,那些叫咱们土匪的老财东,包括那些披着黄皮的国军,我看他们其实做事才跟土匪一样,你看咱们甚时干过抢人家闺女当婆姨的事?这也是咱们山规里不允许的!”
他看到伙夫还站在那里听,道:“诶,你俩还站在这儿瞎听个甚,还不快点熬药、熬饭去!”
两个伙夫笑着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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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内,曼婷躺在床上,意识仍然模糊。
田如意坐在床边的凳上,守望着冯曼婷。
三牛和两个灶夫走了进来,两个灶夫分别端着粥碗和药碗。
三牛对田如意道:“大哥,粥和药都熬好了!”
两个灶夫在那里伸脖张嘴地张望。
田如意道:“把药放桌上,把粥端来!”
一个灶夫把粥端过来递给田如意,道:“田爷,小心烧!”
田如意接过碗,道:“嗯,是有些烧!”
两个灶夫还站在那儿张望着。
田如意笑道:“你们还站在这儿干甚,是不是想替我给冯姑娘喂!”
年轻灶夫不好意思地一笑,道:“田爷我们走了!”
两个灶夫出了山洞。
田如意用勺子将粥搅了搅,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慢慢地喂到冯曼婷的嘴边。
粥慢慢流进了曼婷的嘴里,她的脖子蠕动了一下,将粥咽了下去。
三牛笑道:“哎呀,还没见过大哥这么细心过!”
田如意道:“诶,也怪了,好看的女人我也见的多了,不知为甚,都提不起要娶一个做婆姨的心,可见这冯姑娘的头一面我心里就在想,要是能娶这姑娘做婆姨那这辈子就值了!”
三牛道:“大哥平常所见的都是卖弄风情的窑姐儿,哪象冯姑娘看着就是正派人家的千金小姐!”
三牛探脖笑问:“大哥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田如意暂停了喂粥,伸指点着三牛道:“你还别说,叫你一分析,我觉得还真是这道理,到底是读了几天书的,甚事还能说个道理,不象大哥做甚事光凭感觉!”
说完田如意又继续给冯曼婷喂粥。
三牛道:“大哥再别笑话我了,我就识几个大字,学得那一点东西早还给先生了,不过说实话,凭大哥的聪明劲,要是读上几年书,那可真不得了!”
三牛也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和田如意坐在床边。
田如意一点点给冯曼婷喂完了饭。
他把碗放在了一边,转过身来和三牛说话。
三牛道:“大哥,今天晌午十字崖的曹爷派人捎话来,说请大哥去十字崖喝酒商量事情!”
田如意道:“没说是甚事情?”
三牛道:“还是阎司令派人来招收的事!”
田如意道:“上次郭连长的人到咱们山上来,我不是都说了嘛,我带领一帮弟兄们在这山上穷快活,只抢欺压百姓的财主、发不义财的奸商,别人的事我们管不着,也管不了,也不希望别人管我们!”
三牛皱眉道:“估计阎司令的人又到了曹爷那里,曹爷的有些想法可能和大哥不一样,要不然他叫大哥商量个甚?”
田如意道:“他曹大眼要舔老阎的尻子是他的事,跟我商量个甚!”
正在这时三牛轻轻碰了碰田如意,轻声道:“哎哎,那冯姑娘醒了!”
田如意扭过头来,只见冯曼婷睁开了眼睛,扭过头来睁着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他们。
三牛轻轻碰了碰田如意,轻声道:“哎哎,那冯姑娘醒了!”
田如意道:“我已经看见了!”
冯曼婷已经睁开了眼,她看见了田如意和三牛。
她挣扎着撑起身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田如意笑着道:“这是石楼山凤凰岭的山匪窝,我是这儿的大当家的田如意,别人都叫我田胡子!”
他一指三牛:“他是二当家的三牛!”
曼婷无力却坚决地叫道:“放我走!放我走!”
田如意笑道:“看来冯姑娘还是舍不得芙蓉楼里花天酒地的生活啊!”
曼婷身上无力反抗,只好别过了头去,不理他。
田如意笑道:“看看,被我说对了吧,你放心,等你养好病了我就送人回芙蓉楼去!”
曼婷扭过头来怒道:“谁想回去!我要不是因为不愿意呆在那里,也不会饿得没一丝力气!不过同那里比起来,我更不愿同你们这些杀人如麻的土匪说话!”
田如意笑道:“土匪也有好土匪和坏土匪,你还不知道我们是甚样的土匪就不和我们说话!”
曼婷冷笑道:“土匪还分什么好坏,我们一家过山去石楼县,被土匪盯上,将我全家都杀了,就只剩我一个人!”
她虚弱的眼神里闪着紧定的光,盯着田如意:“我告诉你,要么让我走,要么饿死我也不会吃你们一口饭!”
田如意笑道:“应该是两碗饭吧,我刚才才喂了姑娘一碗饭!”
曼婷瞥见了床边凳上的空碗,她从没碰到这种油嘴滑舌的人,不知道怎么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