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牛想了想道：“这文水县跟咱们隔着几个县呢，不在它的管辖范围内，再说这县长也不管队伍上的事，我实在猜不出跟咱们谈甚事！”

田如意笑道：“猜不出倒有意思，等来了就知道了！”

田如意掏出纸烟来，递给三牛一支，两人点着了烟。

田如意道：“三牛，我昨天看你带弟兄们操练，有好些人都不太积极，有的还闲聊，这可不象话啊！”

三牛道：“有好些弟兄们都认为他们是干活长大的苦身子，结实的很，你又严禁弟兄们抽大烟，所以都认为操练是闲费精神，不如留着精力做事时用！”

田如意道：“胡说！人是越练越有精神，越歇越不想动，象老曹十字崖手下那帮人，平常没事就聚在一起耍钱、抽大烟，这是抢大户人家的钱，你再碰上支队伍，你试一试，不叫人家打得哭爹喊娘才怪！”

三牛笑道：“也对着！大户就几个护院的，出去做事也练等于练了腿了，练兵是谈不上的！”

田如意道：“就是嘛！现在又不干农活了，再不操练一下，可不都成了软塌兵了！”

田如意稍顿了一下，道：“是这，我看那块场子还有点小，叫弟兄们再往大扩些，明天我带他们练上几天，看谁再敢偷懒小心我收拾他！”

三牛道：“大哥，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上火，这些弟兄们可都是做起事来个个向前，忠心耿耿的！”

“这我知道！”田如意语重心长地对三牛道：“我看你思想上也对操练不太重视，我给你说，别以为山匪就那么好当的，隔三岔五喝酒吃肉的，其实都是人家的眼中钉，那是拿脑袋当赌注的事！过去的时候，逮住土匪了就是一个剐字，现在虽说不剐了，吃花生米是免不了的！”

三牛道：“现在是乱世，谁也顾不上咱们！”

田如意道：“对，也有这原因，但是你想阎锡山在交口的手下能容忍自己的地盘内有人占山为王？他暂时不剿咱，一是你刚说的原因，乱世！再有就是还认为咱们有些实力，在心里掂量了，不敢来攻山，所以才今个这个走了明天那个来了的想收编，你当政府不想剿你，你说你只杀恶霸地主、发不义财的，人家不说你那话，凤凰岭又不是那种易守难攻的山势，你敢见咱们再都蹲到山上养膘的养膘、抽大烟的抽大烟，过不了半年，就都扑着上山剿咱们来了，为甚，跟杀鸡似的，提着人头领赏么！三牛，你说大哥说的对不对？”

田如意笑道：“你不是还成天说咱们要把事情弄大，将来自己当皇上么！你要还把自己当匪着来看、不当兵着来练，你想那不是瞎想吗！”

三牛听了频频点头。

三牛道：“大哥，听了你这一番话，我是真正明白了！”

他看着田如意；“大哥，明天不用你管，还是我给咱带着操练，谁再敢偷懒，看我三牛好好收拾他！”

田如意笑道：“好，这才象个二当家的！”

这时候，山青和另一名山匪两人从东边搬了两把太师椅向这边走来，来到了田如意跟前。

田如意吩咐道：“放这，这下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他又对和三牛一块来的山匪道：“你去到我洞里拿张条凳出来，记着，进门前要先叫一声！”

田如意在太师椅上坐下，对三牛道：“坐下，外面风吹上，咱们看一看这个县长秘书唱得是哪一出！”

三牛在横位太师椅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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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三牛来的山匪走到了洞口，叫道：“夫人！夫人！”

洞内，冯曼婷给灵桌前摆上了点心果品等供品，又点着了香烛。

她听到门口那个山匪叫着“夫人、夫人”，扭头红着脸、咬了一下嘴唇，不知该不该接口。

只听那个山匪在门口又道：“夫人，田爷叫我进来取个条凳！”

冯曼婷咬了一下下唇道：“拿条凳你进来拿吧！”

那个山匪走进洞来，冲冯曼婷“嘿嘿”一笑，取了个条凳，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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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头的树下，田如意和三牛两个人坐在太师椅上。

田如意对三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打曲娥镇的齐财主？”

三牛道：“我想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多！”

田如意道：“事情多也挡不住咱们做生意啊，咱们就是做这生意的，天上下刀子也挡不住睡觉吃饭啊！”

三牛问道：“那是为甚啊？”

田如意一笑：“为了这个冯姑娘！”

他往椅背上一靠，仰起头：“唉，当了几年山匪，我上辈子没想过的女人都睡了，就是找不到一个自己想跟她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我可不象老曹那样，一个姨太一个姨太地往回娶，只要风骚漂亮就行，我只想找一个好女人，跟我过日子，给我生娃娃，我也再不去逛窑子！”

三牛笑道：“大哥现在一心在冯姑娘身上了？”

田如意点点头：“嗯，象这样知书答礼又善良的姑娘就是我想要的，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所以我就想这段时间把这件事了了，冯姑娘要是愿意做我婆姨那最好了，如果她要走我也没办法！”

田如意喟叹一声：“我想她如果真的走了，我肯定再难找到这么好的姑娘了！”

说到这里田如意又笑了：“说不定我再找不到这么好的，这辈子就断了娶婆姨的念头了！”

那个搬条凳的山匪提了条凳过来，田如意一指，他把条凳放在了南边下首位，站在了田如意和三牛两人身后侧。

三牛也不知怎么说，挠了挠头，想了一下道：“大哥，这么好的姑娘，谁见了都喜欢，可是正因为人家太好了，所以也不要把自己往一条道上撵，你看有的人家的闺女，跟冯姑娘比差着一大截子，不是说媒的把门框都挤破了吗，再都跟大哥一样的想法，那世上也就没娃娃了，为甚？找不到婆姨嘛！”

站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山匪跷起脚尖望了一下，道：“田爷、二爷，人来了！”

田如意道：“来了就来了嘛！”

他又笑着对三牛道：“你倒开导起我来了，我也就是说说，真的冯姑娘要走了，说不定过几个月我就把这茬忘了！”

这时候张秘书登上了斜坡，后面跟着一名持枪的山匪。

张秘书上到了坡口平处，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站定，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中山装的纽扣已经解开了两颗。他抬头已看见田如意他们就在十几步外。

张秘书缓了一口气，身上又有了一身力气。

他脸上带着微笑向田如意他们这边走来。

三牛笑着对田如意道：“看把这县长秘书累的，叫人给他倒些凉茶吧？”

田如意偏头低声笑着道：“不用，还不知道他是甚来意，先亢一亢他再说！”

张秘书走到了跟前，他喘了几口气，调匀着呼吸。

田如意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

张秘书调匀了呼吸，摘下了头上的凉帽放在前胸，对冲田如意微一鞠躬道：“这位就是凤凰岭的田大当家吧？”

田如意这才站起来，冲张秘书一抱拳：“正是在下，敢问贵姓？”

张秘书道：“鄙人是文水县县长的秘书，鄙姓张，久仰田爷大名，如雷贯耳！”

田如意抱拳道：“客气客气！我不过是没本事混不下去，带兄弟们在山上寻口饭吃！”

田如意伸手道：“坐！”

他和三牛在太师椅上落座，张秘书看了下，只好在条凳上坐下，将手中的凉帽放在了桌上。

张秘书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早听人说这凤凰岭景色秀美，今天上山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田爷可真会找地方，真是个神仙佳境啊！”

田如意笑道：“山西遍地是山，要论景色还轮不到我凤凰岭，张秘书大老远的也不会平白无故跑到我这山头上闲逛，我是个直脾气，张秘书有甚事就请直讲！”

张秘书道：“田爷果然是个爽快性子！”

他身子略前探：“听说田爷在芙蓉楼嗯——”

他顿了一下道：“抢了一名姓冯的姑娘，不知可有此事？”

“抢？！”田如意挑起了眉毛，很快眉毛又一竖：“就是我抢了，又怎么样？！”

张秘书一看，陪笑道：“田爷有所不知，那位冯姑娘是我们刘县长故交之女，说起来是我们刘县长的侄女呢！”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刘县长可非比常人，他同阎司令是亲戚，将来前途无量，田爷要金条还是要大洋您开个价！”

他观察了一下田如意的脸色道：“这事对田爷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第一得一笔钱财，当然钱财对田爷来说也不算什么，这第二嘛，以后刘县长升迁了，对田爷来说也是一个大靠山，田爷您说是不是啊？您就开个价吧？”

田如意冷笑一声：“我暂时不缺大洋，要是缺的话，我那帮弟兄们会帮我要的，金条大洋还是留着你们刘县长自己花吧，至于说靠山嘛，我身板还行，不用靠也还可以，说实话，我连阎锡山都没怕过，还会怕他个亲戚？！”

“是！是！”张秘书见想好的一番话没起半点儿作用，又摸不着田如意的脾气，心里就有些忐忑起来，不自觉地又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田如意又变了脸，笑道：“不过我也不是没想要的，我开个条件只要刘县长能办到就可以！”

张秘书忙道：“请说！请说！”

田如意：“让你们刘县长给我准备二十挺捷克机枪，五百箱子弹，再加一辆坦克，就这些！”

张秘书一听这话心里一凉，暗叫“完了，完了！”这田胡子要是开口要几千大洋这事还好商量，就看最后能还个什么价，这现在说的这些东西一听就不是诚心。这现在不是说冯姑娘能不能救出的问题，看来自已能否全身而退都成问题。

张秘书头上冒出了虚汗，不过这次不是上山走路热的。

他道：“田爷，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先不说这山上开不了坦克，就是阎司令都没有这东西，我们县长到哪儿弄这东西去？”

田如意道：“你不管我这山上能开不能开，我就是只听说过这玩意儿没见过，就是想见见，你能弄到就行，弄不到就算了！”

张秘书苦笑道：“田爷，你看这我也是给刘县长办事的，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田如意怒道：“办事又怎么样，那些当官的哪天办人事？你们这些跑腿的哪天为老百姓跑腿？哪管当官的让你们办的事丧尽天良，甚至还帮着出谋划策！”

张秘书一看话头不对，脸上露出一丝惊惧和尴尬的笑，道：“田爷不要生气，这事咱们商量着来，要不我先告辞，这事田爷想一想，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嘛！”

张秘书说这话是缓兵之计，想办法先离开这山匪窝再说。

田如意淡淡一笑，放缓了语气道：“张秘书，其实刚才是和你开开玩笑，我不了解你们这个刘县长当官怎么样，就这件事来说，他算得上义字，你跑这件事，算得上仁字！”

他顿了一下道：“我现在就一个条件，把冯姑娘叫出来，让她自己选择，她愿意跟你走，你就马上带她走，她如果不愿意走，就请张秘书以后当亲戚一样来山上来逛，要人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张秘书一听，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赵老掌柜的送给他五间铺子他也是不动声色，现在却有些难以置信，不禁观察了一下田如意的表情。

他试探地问：“田爷你说的可是真话，不是开玩笑？”

田如意道：“我田如意爱开玩笑，但说出的话掉脑袋都要做到！”

张秘书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伸出大拇指道：“我看田爷您才是又仁又义啊！”

三牛道：“这话不用你说，你们县跟我们隔的有些远，我田大哥义气的名声在周围几县谁不知道啊！”

张秘书点头道：“那是！那是！我也常听人说起过！”

田如意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拍马屁的话我不爱听！”

田如意对三牛道：“三牛，去叫冯姑娘来一下！”

三牛起身去叫冯曼婷去了。

田如意这才吩咐山匪道：“库库，去给张秘书倒一大碗凉茶来！”

站在侧后的那名山匪转身去了。

张秘书对田如意道：“田爷，你看等会儿冯姑娘要跟我们走，您多少也收些大洋，她在山上住这些天也麻烦您了！”

田如意笑道：“你也太自信了，冯姑娘还没表态呢你已经准备跟我结饭钱了，这样吧，等会儿冯姑娘要是愿意留在山上，我给你点钱算是谢娘家人吧！哈哈哈！”

张秘书陪着笑了几下，脸上的表情已经在说——这怎么可能呢！冯姑娘会留在土匪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