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牛来到了山洞口，叫了一声：“冯姑娘！”

洞内传来了冯曼婷的声音：“三牛哥，进来吧！”

那个叫库库的山匪也走了过来，跟着三牛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冯曼婷正在归整、擦拭着香案桌。

冯曼婷转过了身子道：“三牛哥，有什么事吗？”

三牛道：“冯姑娘，你家山西一个亲戚来找你了，大哥让你出去见一下！”

冯曼婷一怔：“我家山西的亲戚？！”

她想，会是谁呢？

那个山匪东张西望着。

冯曼婷道：“找什么呢？”

那个山匪道：“田爷叫我给你家亲戚倒碗凉茶！”

冯曼婷一指墙边道：“在箱盖上！”

那名山匪走过去，拿起一个瓷碗，提起了茶壶，给碗里倒满了凉茶。

冯曼婷对三牛道：“三牛哥，你们先去！我洗一下手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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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田如意对张秘书道：“你们县长一天都忙些甚？还审案子不审？”

张秘书道：“我们县长全管县里的大事小事，光处理文件就要花一上午的时间，案件是不审理的！”

田如意道：“一天光看文件，那些都是下哄上的东西，不审案子怎么知道民间的疾苦冤情呢！”

张秘书苦笑道：“这忙不过来嘛！案子都是由推事来审理的！”

田如意道：“过去的县老爷我看一天主要就是审案子嘛，也没喊叫有多忙的，你说是不是啊？”

张秘书苦笑道：“是！是！”

这时候三牛和那名山匪过来了，那名山匪手里端了一大碗凉茶。

张秘书不好意思站起来张望，伸长脖子向两人后面望去，并没有看见冯曼婷。

山匪将大碗搁在桌上。

张秘书已经渴了多时，也顾不得讲究，忙端起来“咕嘟咕嘟”喝起来。

他喝了大半碗水，正要放下碗，却看见一位素衣女子宛若仙子般从山洞那边走了过来。

张秘书惊得慢慢站起来。

冯曼婷走了过来，注视着他。

张秘书放下碗道：“这位就是冯曼婷姑娘吧？”

冯曼婷道：“我就是冯曼婷，你是？”

张秘书道：“我是刘县长的秘书，姓张，刘县长派我来找你，我也是辗转找了几个地方才找到这儿！”

冯曼婷惊道：“是雁声叔叔吗？”

张秘书道：“对，是我们县长！我们县长最近才得知了令尊大人及家人不幸遇害的事情，他悲痛异常——”

说到这里，张秘书掏出手帕在眼角沾了沾，说道：“刘县长这段时间茶饭不思，人也瘦了一圈！”

张秘书装上了手帕，道：“刘县长特意派我到古楼县来找你！”

他又换成欣喜的表情：“好在老天有成人之美之心，我也不负刘县长一片苦心，终于找到了你，也难得碰到田爷这样知仁知义的大当家的，咱们现在就下山，刘县长说以后要将你当做自已女儿一样看待，在刘府里继续做你的千金小姐，你一个女孩儿家也就不用再抛头露面了！”

张秘书说完满怀信心、热切地看着冯曼婷。

冯曼婷并没有他想象的惊喜之态。

她问道：“那我雁声叔叔说没说过怎么给我大报仇的事？”

张秘书道：“这刘县长肯定想过了，为这事我已经是第二次来石楼了，上次刘县长已让我带了一份私人函件，请石楼县县长务必督促警察署尽快捉拿凶手，为你家人报仇！”

冯曼婷失望地微微摇了摇头：“那些当差的还有当官的只知道捞钱，而且都胆小惜命，哪一个会真心尽力去捉拿凶手啊！求人不如求已，督促那些人是没有用的！”

冯曼婷相信雁声叔叔是实心想替自己父母家人报仇的，然而他只是一介文职县长，而且这里离他所辖之地甚远，雁声叔叔其实也是鞭长莫及啊！不过所说的将我当女儿看待，所过的生活并不比以前在家里做千金小姐差，这一点曼婷倒毫不置疑。

曼婷心意已决。

她看着张秘书：“张秘书，请你回去转告雁声叔叔，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留在凤凰岭上——”

她顿了一下，毅然道：“嫁给田大哥！”

张秘书听完一脸错愕，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你要留在这土匪．．．．．．这儿？”

田如意此时则内心一阵惊喜，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过于流露，然而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任谁都能看出来。

冯曼婷道：“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张秘书，多谢你为了我这些日子的辛苦劳累！”

田如意偏头对三牛小声道：“去取个一百大洋！”

三牛点头去了。

张秘书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冯曼婷道：“冯姑娘，这真是你的意思？”

他略带胆怯地偷偷瞟了一眼田如意，到此时张秘书都还在怀疑冯姑娘是被田胡子威逼着，不敢答应和自己下山，而这个田胡子不过是和几个手下唱双簧给自己看，这田胡子也真够狡猾的，通过给自己演这一幕，既留下了冯姑娘还又不得罪刘县长，冯姑娘身在匪窝，哪敢拂田胡子的意呢。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细看冯姑娘的神情不象是被胁迫言不由衷的样子，再说了，田胡子也没必要演戏给自己啊，刘县长手里没有兵，就是有兵也不敢来打凤凰岭，自己单身一人，上得山来性命在人家手心里攥着，没必要煞费苦心地演给自己看啊？！

一向被人赞“赛诸葛”的张秘书此时感觉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冯曼婷点点头：“曼婷自恨不是男儿身，诸事都要依借他人，雁声叔叔虽是一片真心，可惜他只是文职，花木兰尚可替父从军，父母被杀之仇我为何不能去报呢，田大哥是个好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事情一波三折，最后的结果完全出乎张秘书的意料，这是在凤凰岭上，他亦不敢强求。

张秘书矮了半截似的，轻轻摇了摇头道：“既已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将冯姑娘的意思转答给刘县长！”

再多坐亦是无益，张秘书站了起来无奈地道：“那田爷，冯姑娘，我就告辞了！”

田如意道：“急甚，张秘书把你那碗茶喝完再走，这一路下山可都喝不上水了！”

张秘书道：“那好！”

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这时，三牛拿了两条红纸卷跑了过来。

张秘书喝完了茶水，放下碗，抱拳道：“田爷、冯姑娘！”

他看见三牛过来，又对三牛抱了一下拳道：“我告辞了！”

张秘书拿起了桌上的凉帽。

田如意站起来：“张秘书为了冯姑娘的事辛苦了，这里有一百大洋算是一点心意吧，请张秘书收下！”

张秘书刚想推辞，三牛已上前，强行将两卷大洋分别装进了他的两侧口袋。

田如意道：“你也不要推辞，一点心意而已，多的我们也不送，我们的钱还要给吃不上饭的穷人接济，也不敢手太大！”

张秘书也就不推辞了。

田如意抱拳道：“请！”

三牛也冲他抱一抱拳。

张秘书戴上礼帽，转身朝山下走去。

几个人送他到平台边。

张秘书回过身来：“诸位，请留步！”

田如意一抱拳：“恕不远送！”

张秘书向坡下走去。

走了十几步，冯曼婷突然叫道：“张秘书！”

张秘书停住脚步，回过了身来，心中陡然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坡头上，冯曼婷轻撩裙摆，盈盈跪了下去：“张秘书，请你转告雁声叔叔，他的一片心意曼婷心领了，不能听从他的安排请他见谅，侄女在这里给雁声叔叔叩头礼拜，有机会我会去看望雁声叔叔的！”

冯曼婷磕了三个头。

张秘书摘下礼帽，弯腰鞠了一躬：“冯姑娘请多保重！”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戴上了礼帽，转身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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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曼婷跪在蒲团上。

面前的桌上是她家人的灵位。

冯曼婷倾诉道：“大、娘，你们在天之灵可好，二宝跟在你们身边应该也好，不会象女儿这样四处被人欺侮！”

说到这里冯曼婷咬着嘴唇垂下了头。

冯曼婷抬起了头来：“大、娘，女儿已经决定嫁给田大哥，特意告知你们一声，田大哥虽不通文墨、与女儿心仪之人相差甚远，但他是个好人，有他保护我，你们也就放心了！再者求人不如求已，这也是女儿在尝尽人情冷暖后才明白的一个道理！曼婷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为你们报仇，所以我谢绝了刘叔叔的好意，大，你这个朋友是交对了，虽然我知道我答应了雁声叔叔，就又可以过以前象家里那样的悠闲生活，然而凭刘叔叔现在的能力，给你们报仇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女儿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现在说给你们，是想让你们明白女儿的心意——”

“冯姑娘！”田如意在门口叫了一声，也不等冯曼婷回答就兴冲冲地掀帘子进来了。

冯曼婷站起了，转过身道：“田大哥，你来了！”

田如意道：“哟，我来的不巧，你正在拜祭父母呢！”

冯曼婷道：“没关系，我刚想和父母说几句话，也说完了！”

她又道：“不过田大哥，你这叫门也不等里面人答应就进来，不是等于没叫吗？”

田如意笑道：“不是你都答应嫁给我了吗，这还要讲那么多规矩吗？”

冯曼婷笑道：“不是还没成亲吗，就是成了亲，你从外面回来也要先叫一声的！”

田如意笑道：“不会吧，这么多规矩，好好，我记住了！”

他扬起了手中的一只野兔：“你看，我今儿个在山上打了一只野兔，等会儿叫灶夫给你一做，你是爱吃炖的呢还是爱吃红烧的？”

冯曼婷道：“做什么我都喜欢，不过，应该给弟兄们分些！”

田如意笑道：“就这么大点儿个兔子，能够谁分啊！要是打到野猪我是会分给大伙的！”

他又道：“你坐下，跟你说个事！”

冯曼婷道：“什么事？”

她走到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田如意将野兔放在桌腿旁，也坐了下来。

田如意道：“我昨天叫三牛下山到县城找了一个先生，将咱们俩的八字给了先生算了，先生说咱们的八字相投，是一段好姻缘，还查了万历书，说阴历七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就是再过半个月，我想把婚期定在那天，你看好不好？”

冯曼婷道：“原来前两天你问我的生辰是这意思啊！”

她想了想，道：“田大哥，我想将婚期延上半个月，你看行不行？”

田如意怔了一下，随即爽快地道：“行！有什么不行，那我就叫先生另选日子！”

冯曼婷道：“田大哥，你怎么不问我原因呢？”

田如意笑道：“你说怎么就怎么，问甚原因呢，你能答应做我婆姨，我比什么都高兴！”

他又道：“那看你还缺甚，我叫人置办！”

冯曼婷道：“我也不缺什么，普通人家怎么办婚事咱们怎样办就行了，你只另先给我做两身练功服就行了！”

田如意道：“要练功服做甚？”

冯曼婷道：“你先做就是了，我到时肯定会告诉你的！”

田如意站起来道：“好好，你不说就算了！”

他提起了野兔：“我叫灶房把兔一做，咱们晚饭就可以吃了！”

他站起来，又兴冲冲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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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已点了油灯。

田如意、冯曼婷、三牛三个人围在桌前吃晚饭。

田如意挟了一大块兔肉放在了冯曼婷的碗里。

田如意：“冯姑娘，吃块兔肉补一补身子！”

三牛笑道：“大哥，想不到你还会这么细心疼人，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我挟一块肉！”

田如意笑道：“你这饭量大得跟老牛一样，跟你吃饭我筷子慢些肉就被你吃光了，还敢给你挟肉！”

三个人都笑了。

田如意对冯曼婷道：“冯姑娘，你看我们山上都是一帮粗人，你答应做我婆姨，以后就天天看着一帮粗野的人过日子，你不会后悔吧？”

冯曼婷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不过田大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你答应我了才行！”

三牛笑了：“大哥，我原先逼你上山的时候，你给我提条件，现在好了轮到冯姑娘给你提条件了！”

田如意笑道：“冯姑娘，你说吧！”

冯曼婷道：“第一从明天起我要天天练功，还要你给我教枪法，你现在也就知道我会什么要先做练功服了！”

田如意和三牛两人对望了一眼。

冯曼婷道：“第二，山上的事情我不参与，但要是有了我仇人的消息，我要亲自带人去寻；第三，取钱要取不义之财，不能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