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曼婷道：“你不是喜欢下棋吗，读书之前我还可以陪你下两局棋！”

田如意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教我围棋我学不会，看了就眼晕，我教你下象棋，你才刚是入门，你那水平我实在是看不上！”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了洞门口，撩起门帘子进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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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点了两支烛台。

田如意坐在桌旁，点着了一支香烟，聚精会神地听冯曼婷念书。

冯曼婷捧着一本书，道：“我给你讲《韩非子》里面的一个故事，名字叫守株待兔！”

田如意道：“好！”

冯曼婷道：“说是春秋宋国有一个农夫，有一天他正在自家田地里干活，他的地里有一株老树，只剩下了半截树桩，有一只野兔突然从它的地里惊慌跑过，可能是躲避天上猎食的老鹰，结果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树桩上，死了，这个农夫看见了，忙过去捡了兔子，中午一家人就炖了一锅兔肉香香地吃了，从此以后，这个农夫再也不愿干活了，每天就呆在树桩旁，等着兔子往上撞！”

田如意喷了一股烟，笑了：“这农夫太有意思了、也太笨了，整天守着那根树桩等兔来，早晚就要饿死嘛！”

冯曼婷道：“成语典故里的故事有的是历史故事，有的不一定是真的，夸大了来讲！”

田如意道：“我看这个守株待兔就不是真事，哪有这么蠢的人啊！”

冯曼婷道：“它是把有些事情夸大了，那时候的书大多是竹简做成的，十分珍贵笨重，所以一般人是读不起书的，象韩非子这样的大思想家，有时候就编一些夸大了一点的成语，好引起大家的注意，借以口口相传，其实里面是包含一定道理的，就象有的人偶尔赌博赢了一点钱，就以为自己找到了发财之路，从此不稼不穑，专以赌博为业，你说跟宋国那个农夫有什么两样呢？”

田如意听得直点头：“对对，是这个理！”

田如意又道：“咦，夫人，你这会不会是说我呢？靠着一座山头，带着百十个弟兄靠劫财为生，就象那个农夫一样！”

冯曼婷笑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说田大哥的意思，不过田大哥脑子就是聪明，能举一反三，转得这么快，要是读书真是一块好料呢！”

田如意扔了烟头笑道：“谢谢夫人夸奖，我也觉得我的脑子不笨呢，嘿嘿嘿！”

冯曼婷嗔道：“真是给个草杆杆就能顺着往上爬！”

田如意道：“三牛兄弟不爱听我说以后当良民的话，我也听说书的讲过水浒，也觉得宋江做得不对，不应该招安，害死了多少兄弟好汉，他们被逼上梁山，就是因为朝庭太黑暗了么，那还为甚要招安归顺那个黑朝庭；但我说以后当良民，指的是后面出了好皇上天下太平的时候，我为甚不想被收编就是这想法，郭连长那边是阎锡山，不是中央军，郭连长虽说人不错，但投靠的人不对，阎锡山说白了就是一个比我们人多地方大的一个大土匪，我投靠他干甚，宁为那个狗头不为凤尾．．．．．．”

冯曼婷听他说成狗头不由的一笑。

田如意停下来问道：“你笑甚？”

冯曼婷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田如意继续道：“宋营长那边虽说是中央军，可你看这些中央军里抽大烟的有，拿老百姓东西不给钱的也有，还不如我们这些山匪！你说这样的朝庭兵，我要是被他收编了，不是跟宋江一样了，让兄弟们去当炮灰吗！”

冯曼婷点点头。

田如意又点了一根烟，说道：“我就是老主意，要是遇上了好皇帝好朝庭，我就是解散了兄弟们回家种地，那过得也是安心日子啊，夫人，你说是不是？”

冯曼婷笑道：“田大哥，你别说，你说得这些话还真有些道理，那你既不想投靠大土匪，又觉得国民党政府太黑暗，那就象上次三牛哥说的那样，是不是也想过有机会自己当皇上，把世道改过来啊？”

田如意笑着慌忙摆手：“这个不敢想，从来不敢想，那是和三牛说着玩，咱就是一个农民出身，哪敢想这个，你们这些念过书的倒是甚都敢想！”

冯曼婷道：“对，那田大哥知道为什么读过书的人想法那么多吗？”

田如意道：“你说！”

冯曼婷道：“没读过书的人目光浅，只被动地期盼着世道变好，就算象你这样算得上是好汉的，也最多劫个小财，散一点浮财，帮一些穷苦人家暂度一时之难！”

田如意抽着烟，一只手挠了挠头，伸指头在空里点了点冯曼婷。

冯曼婷一笑，继续道：“而读过书的人能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根本原因就在于体制，过去的体制是为达官贵人服务的封建体制，如果只是在这个框架内做小手术，是改变不了情况的，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于是出了个孙逸仙，要打破了这个框框搞共和，然而孙总理去后，换成了蒋委员长，政府又变成了替资本家达贵们服务的政府，又忘了当初以民为本天下为公的初衷，于是又出了个毛泽东，站出来为民谋利，他们都是读书人，象毛润之也是农民出身，所以我觉得田大哥应该闲暇时间多认些字，能看报读书了，看得远了，想法也就变了，

田如意笑道：“好好，我闲了就跟你多认字！”

外面传来几声鸟鸣。

田如意扔了烟头，笑道：“夫人，听你念书时间就是过得快，天应该快亮了！”

冯曼婷问道：“你怎么知道天快亮了！”

田如意笑道：“这山上跟山下不同，山下听鸡叫，山上听鸟叫，不是有句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有些鸟儿天刚麻麻亮就起来寻食了！”

冯曼婷笑道：“我还真不知道，真是处处留心皆学问啊！”

田如意笑道：“你才在山上住了几个月，等你再住上一年半载的，你知道的东西才多！”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

田如意站起来道：“应该是三牛他们回来了！”

这时，听到三牛在洞口叫道：“大哥，咋灯还亮着呢？”

田如意叫道：“都还没睡呢，快进来吧！”

三牛掀帘子兴冲冲地走进来，脸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

三牛道笑：“大哥，夫人，你们两个咋都没睡？跟我们一样，当了一晚上夜游神！”

田如意笑道：“我是下了功夫了，跟着夫人念了一晚上书！”

他问道：“办得咋样？”

三牛兴奋地道：“大哥，我办事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到齐家大院，那院子里养的狗先叫个不停，派两个兄弟上了墙，扔了两个带麻药的肉包子就妥了，那两个兄弟跳进去开了门，两个巡夜的听到狗叫打着灯笼赶过来，我们拿枪顶住他，下了他俩的枪，又问了还有几个护院的在睡觉，叫他俩带路都堵到被窝里绑了，然后把齐家几十口人全都集中到院子里，那个齐老财一个劲的作揖说‘要啥拿啥，千万留他一家人性命’，我说那就看你心诚不诚！齐老财忙叫管家去拿，一会儿拿了几根金条出来，我说‘心不诚’，齐财主又叫人到后院去刨，我当是啥哩，原来是一罐大烟膏，我说‘没瘾你留下’，那齐老财又叫婆娘到内室拿了些头饰耳环戒指之类的东西，我躁了说齐老财，按你平常做得那些欺负人的事，早一枪把你毙了，我大哥说了，看你还没逼死过人命，能饶就饶你一条狗命，夜里凉得跟啥一样，你不怕几个婆姨冻，也不心疼你才满月的孙子，我们再翻怕砸烂的比拿走的多，你再这么心不诚，我就不是拿肉嘴嘴跟你说话，而是拿铁嘴嘴跟你说话咧！齐老财这才认了事，自己去抱了一包袱大洋、法币、省钞，跟割他肉一样出来，哈哈哈！”

田如意笑道：“给村里的穷人家分东西了吗？”

三牛道：“分了，村里最穷的几家，早都打听清楚了，都一家隔墙给院里扔了一袋粮一点儿钱！”

田如意笑道：“好，人马平安又抱了金娃娃回来，这就好得很！”

三牛道：“大哥，绑那几个护院的时候，有三个问了咱们是哪个山头的，听说是凤凰岭的，说早听说了大哥的名声，愿意跟咱们上山来，我让他们先呆着，等办完正事再说，办完了事我又派人过去问了一下，那三个说也是穷人家的，练过两三招把式，日子不好过了才当了看家护院的，就让他们跟着上山了！”

田如意点了点头道：“这回下山的弟兄每人奖二十大洋，那三个上山的也有，灶上给弟兄样把饭都做好了，让下山的弟兄们吃饱饭好好睡一觉！”

三牛道：“好！”

他又道：“大哥，那我先走了！”

田如意点了点头。

三牛兴冲冲地出了山洞。

田如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夫人，咱们也快补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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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上，冯曼婷提着盒子枪。

几十米外的松树下挂着六个瓷瓶。

冯曼婷抬起了枪，略一瞄准，扣动了扳机，枪声过后，并没有打中。

冯曼婷放下枪，稍顿，又抬起了枪，略一瞄准，枪响后，一个瓷瓶应声而碎。

冯曼婷放下枪，又迅速抬臂，“啪”一声，又一个瓷瓶被打碎。

田如意从下面走了上来，来到了冯曼婷身后不远处。

冯曼婷又打碎了第三只瓷瓶。

“好！”田如意叫道：“进步很快嘛！”

冯曼婷高兴地转过身：“田大哥，你怎么上来了？”

田如意从口袋里掏出两只小瓶，扬了扬：“给你送瓶子来了！”

田如意在大青石上坐下，道：“原先我和三牛两个人能喝酒，虽然这瓷瓶酒不常喝，也攒了一堆瓶子撂在那儿，这自你练起了枪，我俩专门买瓷瓶酒喝，就这，咦，那一堆瓷瓶还完了，这两个瓶子还是我们刚喝完的！”

冯曼婷笑道：“这叫瓶到用时方恨少啊！”

田如意笑道：“幸好我前面说过让你子弹放开用，没说瓶子放开用，要不然还落个我说话不算数了！”

冯曼婷笑着转过身，扬起手，瞄一瞄，“啪”一声，又一只瓷瓶应声而碎。

田如意道：“我看下次给你挂干葫芦好了，一只葫芦能打好多枪呢！”

冯曼婷又转过了身来，道：“干葫芦有什么好的，比瓷瓶大多了，肯定好打，而且打上都不知道打中了没有！”

田如意笑道：“诶，你才说错了，山顶风大，干葫芦挂在树下东摇西晃幅度大的多，要比瓷瓶难打多了，你要把干葫芦打好了，这才算又上了一层楼！”

冯曼婷一听高兴地道：“那行，明天就打干葫芦！”

田如意笑道：“最主要的是干葫芦你打上几十个窟窿都能用啊！”

冯曼婷笑道：“啊，原来你是这想法！”

她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枪，道：“田大哥，为什么我这支盒子枪上有准星，你那两支都没有呢？”

田如意道：“有啊！原先盒子枪上都有，后来我发现枪插在腰带上往外拔时有时准星就常常挂住了，这样就慢了——”

田如意“唰”地一下从腰里拔出了两把盒子枪道：“我就把这支盒子枪上的准星给挫掉了，你看现在拔枪是不是很快了！”

冯曼婷笑道：“原来是这样！”

田如意干咳了两声，似乎有些犹疑不决。

冯曼婷奇道：“田大哥，怎么啦，有话你就说呀！”

田如意道：“是有话要给你说，有弟兄说杀你父母的那个豹娃和狼娃回来了！”

冯曼婷浑身一震：“真的？田大哥！”

田如意点了点头，道：“其实那两个人回来都十来天了．．．．．．”

冯曼婷打断田如意的话，急道：“啊，都回来十来天了，田大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冯曼婷难受的眼圈都红了：“你知道我练拳练枪是为了什么吗？就是想着早晚要替父母报仇，你不是说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吗？那两个仇人都回来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