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说起了往事激动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道:“不一会儿就见门大户家人喊狗叫的,又亮起了火把,跟我一块的小伙计那这会儿也醒了,我对他说门大户家里来了土匪,该!小伙计也说‘该!’,可是吓得话都说不浑全了,说待在这儿操心的很,他要回家了;我拉都没拉住!”
冯曼婷笑道:“那你就没害怕?”
洪亮笑道:“我当时还真知不道害怕!”
他又道:“后来那十几个人每人手里提的肩上扛的袋子都出来了,我以为他们要走,没想到他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看到谁家破门烂墙的,就往院里扔一袋子粮食,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我看清楚了,领头的就是那个大胡子,我觉得这些人就跟说书人说的大侠一样,我就从暗地里跑了出去,我本来想跑过去抱住那个大胡子腿的,结果还没到跟前就别人按倒了,大胡子看了一下我说,这是个娃娃,把他放了;还问我想干甚?我说我想跟你走;大胡子笑了说你还是个娃娃,敢紧回去睡去,你娘一会儿想娃了!另外的人都跟着笑呢;我不管!这下把他的腿抱住了,说你不让我跟你走我就不松手,你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家门口,咱问一下我娘,看我娘让不让我去;大胡子说那好,咱就问一下;我出来的时候光拉上了门,我推开门进了屋,叫醒了我娘,我娘出来一看外面站了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大胡子报了家门,说他就是凤凰岭的山匪田胡子;我给我娘说我要跟田爷走;我娘对田爷说,‘他要跟田爷走,就让他跟着田爷吧,田爷的名声我听说过,跟着我也放心,亮娃娃他爹死得早,家里光景实在烂包呢,家里五个娃,亮娃是最小的,上面的已经饿死了两个了,田爷要是收了他就是救了娃的命呢!’田爷就说原来还是个这样子,那就收了这娃娃吧!他又说看来还是穷人家多啊,你看刚把粮分完了;田爷就从刚抢的银钱里面,给我娘留了十块大洋,我就这样跟田爷上了山了!”
洪亮说得一会儿笑一会儿难过,这会儿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你说在这儿好不好?就是好!可我有时候就是想我娘!”
冯曼婷也忍不住有些伤感:“是啊,谁不想自已的娘呢!”
洪亮一抹眼泪,又变成了笑嘻嘻的模样:“你看我,还男子汉呢,咋一会儿还抹起了眼泪呢,让夫人也跟着难过!”
冯曼婷忍不住笑了:“就你个毛孩子,还男子汉呢!”
洪亮站了起来,抬首挺胸用手比划着个头道:“你看我现在长得又高又壮,不象十五吧?啊,你看象不象十七八!”
冯曼婷忍不住笑道:“快坐下吧,我看你还是个啥都不懂的毛孩子!”
洪亮有些沮丧地坐了下来,道:“也是,我听人说夫人只比我大两三岁,咋知道的那么多?我真笨!”
冯曼婷笑道:“你还笨,你精得跟猴一样,你是没念过书,有机会读书的话你肯定比我会的还多!”
洪亮惊喜道:“真的吗?那有机会我就要学认字!”
冯曼婷道:“对,这样就对了,山上空闲时间多,要多学些本领,将来才能出人头地干大事!”
洪亮道:“夫人,你教我学认字练武吧?”
冯曼婷道:“认字我教你,练武不是田大哥教你们着吗,你跟着他学就是了,其实本领有很多种,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就象你身边的人,有的人会做饭,有的人会木匠,有的人会吹笛,都可以向别人请教,你请教别人是对他的尊重,一般人都会很愿意教你的,慢慢地你会发现你会了很多东西,象你这会聪明的,我一说你就会懂的!”
洪亮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我懂了!”
冯曼婷道:“好了,去折两根树枝来,我现在就教你学字!”
洪亮高兴地站起来,跑着去折树枝去了。
冯曼婷站起来,走到盆子前蹲下来,怜爱地抚摸着小兔。
洪亮折了两根树枝很快跑了回来。
冯曼婷到小凳前坐下。
她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字。
她道:“这个字念大,大小的大,你先写上二十遍!”
洪亮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嘴里还念着“大,大小的大”。
冯曼婷抿着嘴笑看着他写。
洪亮写完了高兴地道:“夫人,我会写大小的大了!”
冯曼婷道:“好,我再教你一个字!”
她又在地上写了一个‘山’字。
她道:“这念山字,就是咱们所在大山的山字,你写,写会了联在一起就是大山!”
洪亮又高兴地在地上写起来,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田如意从东边走了过来。
他走到跟前,弯腰看着洪亮写字。
洪亮一抬头,看到了田如意,笑嘻嘻地道:“田爷!”
田如意道:“哟,你这是干甚呢?”
洪亮道:“夫人在教我认字呢!”
田如意道:“怎么,你还要超过我!”
洪亮挠挠头,没明白田如意是什么意思:“田爷,你说得甚意思?”
田如意笑道:“我就会写个田字,你家伙都认识两个字了,可不是想超过我吗!”
洪亮也笑了。
冯曼婷道:“洪亮,你今天把这两个字多练,一天学两个字,用不了两年你就能捧着书念了!”
洪亮高兴地笑着。
冯曼婷道:“好了,你先过去慢慢练吧!”
洪亮答应了,把小兔从盆子里取出抱好:“我先把小兔安顿好,田爷、夫人,我走了!”
洪亮抱着小兔快乐地小跑着走了。
田如意在小木凳上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老曹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这家伙你就象原来那样来人把话一捎就行了,还要写个甚书信,他要找人写我要找人念,你说他这不是自找麻烦!”
田如意把信递给冯曼婷:“夫人,你给念念!”
冯曼婷笑着接过书信,打开,念道:“如意吾弟,自上次大婚相别,不觉已过近月,贤伉俪别来无恙?甚念!盼与田爷再忘怀痛饮一番,为兄已备佳酿,请务必携夫人同来,十字崖众手下期盼一睹夫人之念久亦!兄,曹金龙谨上!”
田如意道:“哎呀呀,这听得人牙都酸了,这说的是甚?是不是叫我去喝酒,还要带上你?”
冯曼婷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田如意道:“夫人,上次老曹从这儿走,咱们答应他闲下来去他那里做客,这样吧,就让送信的捎话给他,就说咱们后天去,你看好不好?”
冯曼婷道:“听你的!”
田如意笑道:“去可以,不过我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写这信的人叫出来,打他几十板子!”
冯曼婷笑道:“这人也冤枉啊,说是大掌柜的让我写一封文绉绉的信,我得罪不起啊!哎,田大哥,你不说是曹金龙到山下抓了个教书先生,拉到山上让人给他儿子当先生吗,应该就是这个先生写的,这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田如意道:“那就定了后天去,哎,夫人,老曹只知道你识文断字还会拳脚,这回去再见识了你的枪法,不知他那嘴张开还能不能合上呢!哈哈哈!”
冯曼婷笑道:“我又不是走江湖卖艺的,为啥要练给他们看呢!”
她又道:“田大哥,我从报纸上看到日本人在北平发动了七七事变,现在已经占了北平城!”
田如意惊讶道:“真的?这可是大事啊!”
冯曼婷道:“咱们县城的报纸时有时没有,还都是些过期的,这已是前段时间的事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了?”
她又问道:“田大哥,你说日本人会不会打到山西来?”
田如意一瞪眼:“他敢来!山西不象东北一马平川的,我们山西山多险关多,他敢来就叫他有来无回,他娘的,敢这么欺负我们中国人!我田如意这人马地盘也来得不容易,但是要是打日本人,我田如意就算把老本赔光也要和他干一场!”
冯曼婷点点头道:“咱们这里偏僻知道的消息少,我分析日本人不会打到山西来!”
田如意道:“对么,咱俩想的一样!”
冯曼婷道:“我倒不是觉得日本人会因山西山多险关多就不敢来,我是买了地图看过,日本弹丸岛国,人口也不能与中华相比,他们占了东北已经七年,这也是国民政府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所致,日本人如果不是太狂妄自大的话,就不应该想着占领中国,以他的兵力,这是不可能的!”
田如意道:“狗屁‘攘外必先安内’,依我说啊,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合起心来先把日本人打跑,然后不管他国民党共产党,老百姓觉得谁好就选谁坐皇上!你说对不对?”
冯曼婷道:“国民党才不那样想呢,他们觉得江山已经是他们的,凭什么要和共产党选呢!再说国民党的所做所为已经失去了民心,他们才不敢让老百姓来说话做主呢!”
田如意道:“什么狗屁中央军,做得事连我这个土匪都看不上呢!”
他站起来:“我去叫送信的带话给老曹,到时候还可以跟老曹谈谈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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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岭旁的大路上,田如意和冯曼婷策马奔驰,两名山匪打马跟在后面,一名山匪的马鞍后面挂着一个大礼盒子。
田如意放缓了马匹,冯曼婷也放缓了马儿。
田如意笑道:“夫人骑马进步很快嘛!”
冯曼婷笑道:“每次去县城,来回几十里路,就是我练骑马的好时候!”
田如意抚摸了一下马鬃:“跑了一大程了,叫马儿也歇歇!”
他指着前面山岭道:“马上就到了!”
冯曼婷抬头看了一下前面的山岭,只见前面山岭山腰以下郁郁葱葱,山腰以上则树木越来越稀少,却见怪石嶙峋。
冯曼婷指着道:“这就是十字崖吧?”
田如意道:“对,这就是老曹的十字崖!”
冯曼婷道:“真是一个险地啊!”
田如意和冯曼婷四人来到了山脚下。
几个人下了马,牵马往上行。
冯曼婷道:“田大哥,这儿应该是有岗哨吧?”
田如意道:“没有,老曹觉得自己地势好,没给山下设岗哨,他手下的人也乐得少跑些路!”
冯曼婷点了点头。
四人牵马缓缓而上。
一行人上至山膝处。
这儿山路一侧另有一条向东的小路。
田如意站住,伸手到嘴里,打了个唿哨。
从东边小路那边不一会儿跑出来三名土匪。
冯曼婷笑道:“他们从哪里过来的?”
田如意指道:“他这山上马上不去,老曹在山脚下那块儿有个马厩,专门有几个人在那儿看马!”
那三名土匪到跟前,一个大耳朵的陪笑道:“田爷您来啦,我们曹爷知道您和夫人今天要来,叫我们多留心呐!”
田如意笑道:“留心个屁,我不打口哨你们还不知道呢!”
大耳朵土匪对田如意陪着笑,转过身来对身后的个土匪道:“还不快上山给曹爷报信去!”
那名土匪答应了,向山上去了。
田如意对自己人道:“找地方把马拴上!”
田如意和另外两名山匪把马拴到了树下,大耳朵土匪则上前殷勤地抢过了冯曼婷的马缰绳,道:“夫人,就交给我吧!”
田如意对大耳朵土匪道:“把马给我照看好!”
大耳朵土匪道:“田爷,您就放心吧,等会儿我就把马牵到马厩里,喂看的好好的!”
他又道:“田爷,你看我们十字崖山路难上,要不要给夫人抬滑杆来?”
田如意一摆手:“不用,是我给你们曹爷捎话,不要给夫人备滑杆!”
他对冯曼婷道:“咱们走吧!”
一行四人向十字崖山上走去,走在最后的那名山匪提着大礼盒。
田如意边走边对冯曼婷道:“老曹上山比我早,所以占了十字崖这好地方,前山就只有这一条道,后山没有路,就是前山这条道,你看也是又窄又陡,易守难攻!”
冯曼婷道:“确实!”
田如意道:“这就可苦了老曹那几个姨太太,爬山爬不动,坐滑杆一头高一头低,又吓得吱哩哇啦直叫,后来老曹就想了个法子,用布带把姨太太和滑杆绑在一起,再叫把眼睛闭上,来个眼不见心不怕,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