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旁的大路上，冯曼婷打马狂奔。

路上的几个行人远远看见忙躲到了路边避远。几个行人张大嘴看着冯曼婷打马从他们跟前飞奔而过，一脸的吃惊。

行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又见一匹枣红马急驰而来，后面一个虬髯大汉一边策马一边叫道：“夫人！夫人！”

田如意打马渐渐追上了冯曼婷的白马。

等到两匹马儿并排急驰的时候，田如意伸手拽住了白马的马缰。

田如意手在缰前，冯曼婷手在缰后，田如意手上渐渐加劲，又往前跑了几十米，冯曼婷跨下白马“唏溜溜”一声长鸣，前蹄扬起人立转了半圈。

田如意叫道：“夫人小心！”

冯曼婷还是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田如意见冯曼婷摔了下来，忙翻身下马，赶到冯曼婷跟前。

冯曼婷曲腿坐在地上，趴在膝上一动不动。

田如意轻摇着她的肩：“夫人，你没事吧？”

冯曼婷坐在那里没有反应。

田如意着急道：“夫人，你怎么样啊？”

半晌冯曼婷抬起头来，道：“田大哥，我没事，这件事你没有一点过错，我不应该使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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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幕降临的比较快一些，虽然只是傍晚，然而已看不见了太阳，凤凰岭操场上一片朦胧，操场东边一株大树下依稀可见两个人影坐在那里，暮色中，两颗烟头在那里忽明忽暗，原来是田如意和三牛两个人坐在那里。

两人说着在十字崖上发生的事情，田如意已将事情经过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三牛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哥和夫人回来的这么早！”

田如意道：“三牛，你有甚想法，给大哥说一说，说实话，我前面还真没遇到过拿不定主意的事！”

三牛咂了一口烟：“大哥，这事确实有些难办，那个孔大猛现在是曹爷的人，而且还是山上二当家的，如果曹爷肯交人，那是最好的结果，大不了我们给曹爷贴些钱财，给他把面子看到！”

田如意点点头：“要是这样的话最好不过了，不过老曹如果想交人当场就把人交了，他往后推拖，这事就不能往这种结果上想了！”

三牛道：“这件事上我听大哥的，大哥说咋办我就咋办！”

田如意点点头，又轻叹一声：“我当初答应过夫人的，说了一定帮她报仇的话，话说出去就不能收回来！”

三牛没吭声。

田如意又道：“我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好，现在和老曹联手防着宋营长和郭连长那边，如果老曹硬不交人，势必就要闹翻了脸，失去一个朋友不说，也失去一个帮手！”

三牛点了点头道：“而且要捉孔大猛也只能是我们攻打十字崖，凭十字崖的地势，吃亏大的肯定是我们这边！”

三牛扔掉了烟头。

三牛道：“大哥，那夫人现在是甚想法？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事不妨先缓一缓，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

田如意道：“夫人现在是恨不得早一点杀了孔大猛为家里人报仇，她心里正乱着，旁观者清，你说的这些话才是正主意啊！这事是不能操之过急，要缓一缓再说！”

三牛道：“大哥说旁边者清，这话又把我说见外了，这件事上我是听大哥的，大哥说咋办我就咋办！”

田如意道：“不管是杀鸡还是杀羊，老曹他那边总要给个话，咱们就等老曹给过话再说！”

三牛点头道：“对，先看一下再说！”

他又道：“大哥，听从外地回来的生意人说，日本人已经打到了山西边上，现在外面乱得很！”

田如意道：“我也听说了一些，原先是夫人爱看报，现在我是天天派人到县城买报纸，让夫人念给我听，咱们这里现在虽然很太平，但后面的事说不准，不能不防啊！”

三牛道：“大哥，听跟你们一起去的两个弟兄说，你从晌午到现在还没吃饭呐？”

田如意一笑道：“我现在倒是一点不觉得饥，不过夫人也没吃呢，得让她吃点东西！”

田如意站起来，拍拍屁股的土：“走吧，让伙房做点可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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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太旭暖暖地照在凤凰岭上。

三牛所住山洞外，田如意和三牛两人坐在小凳上正在下棋。

小山匪洪亮带着十字崖的土匪麻杆和另外一个土匪从东边走了过来。

三个人快走到跟前，洪亮叫道：“田爷，十字崖曹爷手下送信来了！”

田如意放下棋子，抬起了头：“噢，是麻杆兄弟啊！”

麻杆点头哈腰嘴牙笑道：“田爷，正下棋呐，我们曹爷让我给您送封信！”

麻杆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田如意。

田如意接过信，道：“辛苦麻杆兄弟了！”

他对洪亮道：“洪亮，叫人给这麻杆和这位兄弟弄些好酒好肉，完了你到山顶跑一趟，把夫人叫下来！”

洪亮答应了，对麻杆道：“走，跟我来！”

麻杆和另外一个土匪点头哈腰对田如意道：“田爷，那我们走了！”

跟着洪亮往东走了。

凤凰岭山顶上，冯曼婷一身白绸练功服，手里提着盒子枪，山风吹过，衣袂飘飘。

几十米外的松树下，挂着三个葫芦，在山风中轻轻摇摆。

冯曼婷抬起枪，枪响处一只葫芦被打得大幅震荡起来；又一声响，另一只葫芦也摆动起来；第三声枪响，三只葫芦全都摆动起来；冯曼婷不歇气，一口气将弹匣中子弹全部打光。

冯曼婷提着枪向树下走去。

她走到了树下，用手抓住扔在晃动的葫芦，查看着上面的弹孔。

山口处，洪亮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冯曼婷转过头，看见了洪亮。

洪亮跑了过来。

冯曼婷问道：“洪亮，你怎么跑到上面来了？”

洪亮喘了几口气，调匀了呼吸，说道：“夫人，田爷让我来叫你！”

冯曼婷道：“有什么事吗？”

洪亮道：“十字崖曹爷派人送信来了！”

冯曼婷柳眉轻轻一竖“哦”了一声。

她把枪插到了腰间道：“走，咱们下去！”

她抢先快步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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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如意扔下了棋子，将信搁在腿上，转过身，面对着温暖的阳光闭上了眼睛。

三牛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三牛道：“大哥，咱们先看一下信里写的甚，我好歹还识些字！”

田如意道：“不用了，等夫人来了亲自念吧！”

田如意睁开了眼，从口袋里摸出香烟，递给三牛一根，自已叼上一根。

三牛划着了火柴，给两个人点上了烟。

田如意喷出一团烟雾：“老曹这信里肯定说得是孔大猛的事！”

冯曼婷从东边向这边快步走来。

三牛道：“大哥，夫人来了！”

冯曼婷很快走到了他俩跟前。

冯曼婷道：“田大哥，曹寨主来信了？”

田如意“嗯”了一声，将膝上的信递给冯曼婷：“你看一看，给我们念一下！”

冯曼婷接过信，抽出了信瓤，看了起来。

冯曼婷看得脸色铁青。

田如意道：“夫人，老曹信里说的啥？”

冯曼婷道：“信是以孔大猛的名义写的，说他愿将自己双耳割下，再奉上大洋一千，希望了结此事！”

田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说道：“那夫人准备怎么回信呢？”

冯曼婷愤愤地道：“我愿自断一臂，再奉上大洋两千，希望要了孔大猛的狗命！”

冯曼婷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田如意沉默了。

三牛低着头抽着烟。

洪亮这时候才从山顶赶下来，看他们三人都不开口，不知道是咋回事，站到了一边，也不敢多说话。

田如意开了口，感慨道：“夫人，我那天不应该挡你那一枪！”

他停顿片刻道：“就照夫人的意思回信吧！算是将老曹一军吧！”

冯曼婷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田大哥，我说的都是我自己心中所想，也并不一定非要你做为难之事！”

田如意道：“我说得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冯曼婷道：“那我现在就去写回信！”

冯曼婷向西边走去。

三牛抬起了头，叫道：“大哥，你真想好了！”

田如意道：“这有甚想好没想好，我当初答应了夫人的话，就不能收回！”

他轻叹一声道：“所以我才说前天在十字崖上，我不应该挡夫人那一枪，如果当时夫人一枪打死了孔大猛，事情倒好办多了！”

三牛道：“当时大哥不是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嘛！”

他又道：“既然大哥主意已定了，我就一心一意听大哥的就是了！”

田如意点了点头。

他扭过头来对洪亮道：“你还站这儿干甚，还不跟着夫人去，夫人写完信，你就把它交给麻杆带回去！”

洪亮答应了忙去了。

田如意对三牛道：“这小子不错，人灵醒，对我还挺忠的！”

他眯着眼看看天：“帮夫人报了仇，我田家也就能早点有后了！”

三牛诧异道：“这夫人报仇跟大哥早点有后有甚关系呢？”

田如意摆了摆手，轻轻一笑：“算了，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事连夫人都不知道呢！”

他赞了一声：“好天气啊！”

三牛道：“大哥，看夫人和大哥的意思，为这事不惜和十字崖翻脸了？”

田如意点点头：“是啊，不过这事下决心容易，动手却不容易啊！”

田如意随手在地上扯了一根草，叼在了嘴里。

他对三牛道：“兄弟，你年纪也不轻了，赶快找个婆姨吧，原先你说大哥没成家哪有做兄弟的先成家，现在我都成家了，你咋还不考虑这事呢？”

三牛笑道：“咋没考虑，想学大哥的样，也找个夫人这样的婆姨，现在想来是太难了，就等夫人这事一了，不挑不捡找一个就行了！”

田如意道：“这事别等，后面的道黑着呢！”

三牛笑道：“诶，咋能不等，大哥和夫人心里面有事，我这喜事办起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那么畅快了！”

田如意笑了笑。

这时候，洪亮和冯曼婷一前一后向这边走来，洪亮手里捏着一封信。

洪亮先到了跟前，田如意叫住了洪亮：“洪亮，把信拿来！”

洪亮走过来，把信递给了田如意。

田如意接过信，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

冯曼婷走到了跟前，从地上捡起了信，眼里面蒙上了泪花，她抚平了信封，委屈而又不解地看着田如意。

田如意对洪亮道：“不用捎信了，你就让麻杆带话给老曹，说孔大猛的耳朵我们用不着，一千大洋我们收下了，迟早送都没关系！”

洪亮期期艾艾地道：“田爷，捎．．．．．．这话？”

田如意一睁眼：“叫你捎话就捎话，问甚费话！”

冯曼婷眼圈里闪着泪花道：“田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田如意一回头，笑道：“哎呀，夫人，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咋给哭了！”

田如意道：“咱写情愿卸夫人一条胳膊，这明显是气话嘛，是要和老曹翻脸嘛！”

他又道：“夫人你想想，想打兔，就不能惊了兔，要不然兔钻进窝里不出来你怎么办，收了钱，孔大猛就放下了心了！”

听了这话，冯曼婷忍不住破啼为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挡住嘴。

冯曼婷道：“当局者迷啊！我只是被气昏了头，还是田大哥想的清楚！”

田如意笑道：“对嘛，既然你想要孔大猛的命，咱们还要他一双耳朵有甚用！”

三牛笑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要耐心等机会！”

田如意笑着点了点头。

他对冯曼婷道：“夫人，你知道三牛为甚迟迟不成家，原来他想找一个跟夫人差不多的！”

三牛叫道：“哎呀大哥，这话咋能到夫人面前说嘛！”

冯曼婷笑道：“我有什么好的！”

田如意笑道：“我也说这话，夫人说起来是千金小姐，你看现在一天舞刀耍枪的，也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你说有啥好的！”

冯曼婷一听，又不服气地对田如意道：“我原先在家里是没干过这些，但是女红我可会啊，现在咱们的衣服也都是我洗啊，前段时间我还跟着老刘学着做了两个菜呢，一个是麻婆豆腐，一个是蒜苔炒肉，我现在就做给你们吃！”

冯曼婷“哼”了一声，说声“等着啊”，就向东边伙房那边去了。

田如意笑道：“看看，不这么说一下，还尝不到夫人的手艺呢！”

洪亮站在一边也嘻嘻笑。

田如意对他道：“你娃娃家半天还不捎话去，还站在这儿笑甚！”

洪亮忙道“田爷我走了”，忙向东边跑走了。

田如意望着洪亮的背影对三牛道：“这娃娃家机灵会办事，现在还太小，过个一两年就可以提拔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