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曼婷忍着怨气走到桌子旁,一手拿起了装着大洋的布袋子,一手拿过了纸条,转身准备向外走。
宋营长又叫住了她:“噢,对了,冯连长——”
冯曼婷站住,回过了身子,却不由得把手上的纸条暗暗捏成了一团。
宋营长道:“忘了给你说一件事,后天咱们营要举行一次射击比武,每个连派三名士兵参加,为了保证公平起见,射击所用的枪支就用各人平时用惯的枪械——”
他加重了一下语气:“学生就要学习好,农夫就要农活做得好,当兵的自然要枪法好,这次射击比武很重要,所以赏金自然比跑操的要重,第一名奖励一百大洋,对落后的连队也要重罚,就不是罚一天不吃饭这么简单了——”
宋营长又放缓了语气:“当然,我内心里还是支持你们四连的,希望你们四连能够再次夺魁,还有两天的时间,你们要好好准备一下——”
冯曼婷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宋营长愣了一下,说道:“没有了,你先走吧!”
冯曼婷转身向外走,拉开了门,出了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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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连失窃营房内点着两盏油灯,这个营房内的二十九名山匪或站或坐在床铺边,洪亮也在里面,虽然人较多,却比较安静,只有几个人在悄悄议论着。
三牛坐在床铺边,正拧着眉头低头抽着烟。
冯曼婷推门进来了。
三牛抬起了头,好些山匪都站了起来。
冯曼婷随手闭好了门。
三牛扔了烟站了起来:“夫人,你回来了,怎么样啊?大伙儿都在这儿等着你呢!”
冯曼婷轻叹了一声。
三牛看了一下冯曼婷手里的小布袋,问道:“洪亮刚才回来说,宋营长反赖是咱们自己人偷自己人的钱,有没有这回事?”
洪亮站起来,激动地插嘴道:“咋没有!我在窗子外面亲耳听见的,我气得不得了,都想冲进去跟他们理论,就是嫌连累了夫人才跑了——”
三牛扭头冲他抬抬下巴:“得得,你就别插嘴了,你刚才回来都说过了,听夫人说事情是咋办的!”
洪亮噘着嘴坐了下来,小声嘟囔道:“我就是听了生气!”
三牛对冯曼婷道:“夫人,你说说结果吧!”
冯曼婷道轻叹了一声,扬了一下手里的布袋:“只给了两百大洋,说是二连的两个国jun看见洪亮和延青跑操时溜了回来,偷了钱,埋在了墙边,那两个国jun挖出来,里面埋着二百大洋,他俩就上交了营部——”
她话未说完,三牛就手指着地气愤地道:“胡说八道!夫人,他说这话你信吗?!”
冯曼婷道:“我怎么会相信这话呢!”
别的山匪也炸了锅似的议论开了。
“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难不成咱们人丢了钱,还要处理咱们人不成!”
“当他娘的狗屁国jun,反了,还回咱们凤凰岭去!”
“就是,在这儿真他娘的憋屈!”
......
冯曼婷摆了摆手,让大伙儿静下来。
冯曼婷道:“大伙儿不要嚷了,咱们毕竟在人家的营地,就是有什么想法,也要暗中商议才行——”
她看了三牛一眼,对大家道:“我和三牛哥都还有一百大洋,我们拿出来加上这些钱先分给丢钱的兄弟......”
一些山匪刚要嚷,冯曼婷已经伸手制止了,她道:“这次的事就这样先算了,记下就行了,以后他们要是当我们是自己人,我们宽宏大量就不再提了,如果——”
说到这儿,冯曼婷打住了话,扭头对门边的几个山匪道:“谁去到门口把下风?”
一个山匪应道:“夫人,我去!”
那个山匪拉开了门,出去,从外面探进头来道:“没事,没人!”
那个山匪从外面拉上了门。
冯曼婷继续对大伙儿道:“如果他们继续这样对我们,我们肯定不能再忍气吞声,找到机会我们原回凤凰岭去,下次哪怕跟他们拼得一个人都不剩也不后悔!”
众山匪互相看看,都面露喜色,大伙儿压抑着兴奋,小声道——
“好啊!”
“夫人,二当家的,就等你们一句话呢!”
......
一个山匪站出来,说道:“夫人,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报告呢!”
冯曼婷道:“有根,什么事?你说!”
有根道:“夫人、二当家,你们知道吗,当初宋营长带领队伍攻山时,到最后他们已经没有一发炮弹了——”
冯曼婷和三牛两人都有些吃惊,两人互相看看。
冯曼婷问有根道:“这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根道:“今天中午我们几个在饭堂打了饭,准备端回营房来吃——”
有根讲述了所遇。
当时天气晴好,有根和另两名山匪端着菜碗和馍,说说笑笑地往营房走去。
一名国jun坐在自己的营房门口的砖台阶上,蜷着左腿,伸长着右腿,怀里搁着菜碗,正在那里吃午饭,只是他的右脚将大半个袜子褪下,露出右脚上红肿快要溃烂的冻疮,显得十分不雅。
一名端着空碗的国jun路过,他停下对那名正吃饭的国jun道:“哎,长林,你说你坐那儿把你的红娃娃亮出来,你是看着不恶心,别人看了哪还吃得下饭去!”
叫长林的国jun抬起了头道:”日ni个先人板板哟,老子爱咋弄就咋弄,吃得吃不得饭管老子啥子事哟!”
端空碗的国jun骂了一句“日”,走了。
有根和两个山匪端着碗从这儿走过,一名山匪小声道:“娘的,不当要饭的都可惜了!”
有根和另一个山匪笑了。
走过去了几步,有根站住了,回头蹙眉望着那个叫长林的国jun。
一名山匪道:“有根,走吧,有甚看的!”
有根回头道:“你们先走吧,我给他说两句话!”
有根转身走到那名国jun跟前,道:“哎,伙计,这冻疮怎么不治一下?”
长林抬起头,道:“咋子没治哟,我这不是在治吗,今天太阳好,让它出来晒晒太阳就好得快唦!”
有根笑了,道:“这么冷的天,你越冻它越烂得快!”
长林乜了有根一眼:“反正难好,我以毒攻毒冻烂它唦,它不叫我好过,我也不叫它好过!”
有根笑了:“赶紧把袜子穿好,我给你说个偏方,保准你这不出一个月就好!”
长林将信将疑地看着有根:“啥子偏方?”
有根道:“到饭堂要点生姜,切成片擦抹冻疮,一天早晚擦两回,一个礼拜后看情况,再没好利索,就继续擦抹,一个月后再不好你来找我!”
“真的唦?!”长林喜出望外,坐正了身子,放下碗,拍着身边的空地道:“兄弟,来唦,坐下说!”
有根端碗在长林旁边坐下。
长林穿好了袜子道:“兄弟,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还当土匪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撇娃子!”
有根道:“胡说甚!有些好吃懒做ai撒坏的当了土匪抢人是事实,可也有好些是没田没钱不当土匪就饿死的穷人,不能一棒子就打死一片子!”
长林笑道:“对对!”
有根道:“你这冻疮这么重了,怎么不到医务室治一治?”
长林一听,叹道:“到医务室顶啥子用哟,医务室就跟私塾学堂一样,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啥子药都没有,顶个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