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号榜出来了,贴在校门口处,报考的五六百名考生将贴榜处围得严严实实。
榜分两榜,校门左边贴得是男考生榜,右边贴得是女生榜,怕的是在一起乱拥挤有伤风化。
女生那边只有几十人,显得很宽松,而男生这边几百人围在榜前,就象庙会看耍戏法一样,挤都挤不进去。
黄麒麟虽和郭显声一样心情急迫,但郭显声拉他准备往进挤时,他反拉住了郭显声:“也不急这几十分钟!”
郭显声虽不往进挤了,还是有些站立不安的,不时踮着脚尖往里望一下:“这些人,看完就走嘛,考上考不上站那儿能看出个花?!”
虽然看得人议论纷纷,但是有人大声念榜的声音还是传来出来——第一名任尚文,江苏淮安人氏;第二名黄麒麟,山东昌乐县人氏;第三名......
黄麒麟听见了,心中惊喜,心想不会吧?难道自己的国政被主考的“法眼”给漏过去了?
郭显声也听见了,一拉黄麒麟:“麒麟,好象听到你是第二名啊!”
他高兴地一拍黄麒麟:“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这也算是个探花呢!”
有人考上就有人没考上,见榜上无名便垂头丧气地走了,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呆。
看人群有了缝隙,郭显声拉黄麒麟挤了进去。
墙上贴了一张大纸,上面黑压压写了一百余个姓名,只前三名字体大些标明籍贯。
第二名,黄麒麟,山东昌乐县人氏。黄麒麟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好象是因为张贴于众吧,更好象是因为后面缀了山东昌乐县人氏的字样,黄麒麟突然觉得似比自己收到齐鲁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还要骄傲一些。
郭显声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寻找着自己的,黄麒麟也帮着他找。
找了一遍没有找见,郭显声的脸变黄了。
“麒麟,帮我再仔细找一找!”
“好,说不定漏看了!”黄麒麟安慰他,心却往下沉,两个人都看了一遍,漏看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又仔细看了一遍,依然没有看见郭显声的名字。
黄麒麟不知道郭显声看完了没有,他不知怎么开口。
郭显声突然转身向人群外挤去,黄麒麟刚要去追他却突然发现榜后还有一行字,刚才只顾帮着郭显声找名字也没注意看,上面写着,以上文试考中人员,准备30日体能测考;未考中人员,四月一日还有一次补试,报名交大洋六圆,不中不退。
黄麒麟一眼看完忙向外挤去,那些考生有的还在那里议论。
“这怎么考个警校弄得比考大学、考公务人员还难?又是文的又是武的!”
“是啊,往年也没听过要考什么体能!”
......
黄麒麟挤出人群,郭显声已走出一截,黄麒麟忙跑步撵上去。
“怎么,没考上就将人打击成这样了?!”黄麒麟拍了一下郭显声的肩,开玩笑地说。要是没有后面那行字,他也不好开玩笑,只能安慰郭显声。
郭显声摇了摇头:“人一辈子能有几回机会啊!抓住了就能过你想要的生活一辈子,没抓住就只能过你不想要的生活一辈子!”
“说得这么悲壮的!”黄麒麟笑着说:“大不了明年再来嘛!”
“明年?”郭显声叹了口气:“出来一趟花费不少,明年后娘让考不让考还不一定,说不定回去结了婚就拴在家里了!”
“那也好啊!”黄麒麟笑着说:“等我当了警官,你也有了几个孩子了,这边失去的,那边又得到了嘛!”
“麒麟,你考了第二名我知道你高兴,但是你也不能老取笑我!”郭显声有些不满地说。
“和你开玩笑呢!”黄麒麟搂住了郭显声的肩::“知道吗,后面还有一行字,考中的还要参加体能测考,没考中的几天后还有一次补试,还有机会呢!”
“真的?”郭显声立住了脚。
“这事儿还能骗你!在最底下写着呢,你也没看见?”
郭显声笑着挠挠头:“好象有一行字,知道那是给上面有名字的人看的,我榜上无名哪有脸哪有心情立在那儿啊!”
“所以说,我也不必喜,说不定考上的人体能测试不过关;今天榜上无名的也不必悲,说不定补试过后带体能一路过关,你说是不是?”
郭显声拍了拍胸膛:“体能测试怕什么,你看我这体格,一定没问题!”
黄麒麟说:“就是嘛,这两天抓紧备习,我再抽时间帮你,争取补试过关!”
郭显声高兴地说:“走,找地方吃饭去,我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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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识字课,从申盛纱厂出来已是凌晨四点钟,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黄包车也没有,更不要说电车了。
从华界申盛纱厂到英美租界静安区工会宣传处要十里路,每次织云和老周教完课都要安步当车走回去。
初春的上海夜里还是有些凉意,但微风吹在脸上已经是柔柔的了,路灯将两边的楼房映出一排排剪影,大上海就象一个奔跑、打闹了一天的大男孩,此刻展示了它最静谧的一面。
织云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累了?”老周关心地问。
“没有,不累!”织云说:“咱们是休息到十二点往来赶,那些女工都是要忙碌到两点来听课,咱们这算什么累啊!”
“那我们的小刘是怎么啦?”老周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最近书看多了,面对着这安静的春夜,有所感怀啊?!”
“才没有!”织云笑笑:“是想到那些包身工,咱们给她们教字虽然对她们有帮助,可是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就象——嗯就象一个光着身子快要饿死的人,我们给了他棉衣,虽然他不冷了,可是解决不了他要饿死的基本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