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的话没错,他是在这家医院里自杀的,现在我知道了,他自杀,是为了对付向氏家族。
“你自杀,是因为你想把自己变成未亡人。”我说:“我现在才算明白了。”
李立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盯着后视镜在看。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沃尔沃轿车,从后方慢慢地靠近了我们。
凌晨两点的高速公路上,按理说除了我们不应该再有别的车了。
“有人来了。”李立说。
那辆黑色轿车在逐渐加速,逼近我们。
“这么快就跟上了?”我妈说。
“加速,尽量甩掉他们。”李立说。
“你们都把安全带系好。”唐婧说。
我和我妈系好了安全带,双手抓住了安全扶手。
唐婧猛地把油门一踩到底,我感觉一股吸力让我紧紧地贴在了座椅上。
我们的车窜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车速表,瞬间来到一百四,还在不停飙升。
可是,后面那辆黑色轿车,速度一点不慢,又跟了上来。
唐婧已经把油门加到最大,但还是甩不掉后的车,很明显,我们车的排量不如那辆车。
“怎么处理?”唐婧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我妈。
“干掉他们。”我妈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唐婧稍微踩了一脚刹车,车速慢了一点。
后面的车瞬间冲到我们旁边,坐在后排的我已经能看见他们的车窗。
他们正要摇下车窗。
忽然,唐婧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我们的车迅速向对方靠了过去。
当时两辆车的时速都在一百四左右,如果撞到了,就是车毁人亡。
不是一辆车毁人亡,是两辆都车毁人亡。
唐婧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
对方的车看来是不想死,赶紧打方向,躲避我们的车。
就这一打不要紧。他们的车照着护栏就冲了过去。
在时速一百四十迈的高速行驶中迅速改变方向,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我们的车扬长而去,身后,那辆车与高速路的护栏相撞,车身几乎全毁。
深夜中,我们身后冒起了浓烟。
“干得漂亮!”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确实,就刚才唐婧的那一系列动作:减速,猛打方向然后再猛回方向,把对方的车逼到防护栏上,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医生,我几乎要怀疑唐婧曾经是个职业赛车手了。
“他们的反应真快。”李立说。
“她们下手一向都是很快的。”我妈说。
“他们是谁?就是向氏家族吗?”我问。
“只能是他们,”李立说:“难道我们曝光了吗?”
“老董!”唐婧忽然喊了起来:“老董不是在看着卢院长吗?难道是他那里……”
李立立刻掏出电话来,拨出一个号码。
听了半天,没有人接电话。
“老董不接电话,”李立说。
“他要么反水了,要么就是……”我妈的话只说了一半。
但她话里的意思任谁都听得懂:老董要么就是叛变了,要么就是遭到毒手了。
“快点回到市里吧。”我妈对唐婧说。
唐婧又加大了油门。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
老董,死了。
在我和李立,唐婧一齐离开永盛神经医院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已经控制住了卢院长。
然后,我们三人出发,去S县接我妈。
走之前,李立交代老董,把卢院长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虽然李立一时还无法完全控制卢院长,但是,这个人如果留着,是肯定有用处的。
我们离开的时候,李立已经用催眠术让卢院长失去了意识,按理说,让老董去看管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老董把卢院长带出了精神病院,在附近一个安全的房子里,一边看管她,一边等着我们回来。
而且,在我们还没到S县的时候,老董就给李立发来一个短信,说一切顺利。
可是,就在我们在S县逗留的时候,老董,被人杀害了。
他斜倚在沙发上,头低低的垂下来,他的眼珠凸出,越过眼眶几乎一厘米。
他面部是紫红色,等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慢慢褪色,呈现出棕红的样子。
卢院长不见了。
“他是被人勒死的。”李立说。
“对方是在背后下的手,”唐婧接着说:“而且是在老董不知道的情况下。”
“没错,这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发生过打斗的迹象。”李立接着说。
“如果有人正面跟老董战斗的话,老董不会这么快就缴枪。”
“他们是来救卢院长的。”唐婧说:“咱们可能一离开医院的时候,就被跟踪了。”
他们俩说完,一起看着我妈。
我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在等我妈拿主意。
“不要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我妈说:“把老董的后事料理了吧,入土为安。”
我们暂时把老董的尸体运回医院,放在太平间里。
他面目狰狞,看来死前是经过了极努力地挣扎。
敌人是从背后下的手,他到死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到死,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自己。
他死不瞑目。
阴冷的停尸房里,已经死了的老董安静地躺着。
我们四个人环视着他。
李立从来刚毅的面容上,带着三分怒气。
唐婧美目倩兮,似乎有三分不忍。
我妈却一贯冷静,那似乎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五官,没有一丝波动。
尽管跟我妈才相处了一个多小时,但是我已经发现我妈的最大特点:别人很难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在想什么。
也许,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
她冷静得像一座冰山。
也可以说是,冷血得像一座冰山。
就连见到我,她都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起伏。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战士。
包括已经死去的,现在是未亡人的李立。
包括平时是温柔的白衣天使,但在生死时速的时候干净利落地干掉了追击者的唐婧。
他们,都是战士。
“老董,你睡吧,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李立说着,把裹尸袋的拉锁拉上了。
老董那张饱经风霜又乐观爱笑的脸,永远藏在了这个黑色的裹尸袋中。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董哥死了之后,为什么没有变成未亡人?”我问。
“未亡人在离开人间的那一瞬间,都会有着强烈的意念,借助着这种意念,才可以继续留在世界上,”唐婧说:“而且,有的未亡人,是在弥留之际就有了这种意念,这种意念一直强烈地占据着他们的头脑,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瞬间,这种强烈的意念才能使他们继续留在人间。”
“难道董哥死的时候,没有那么强烈的意念吗?”
“他应该是有意愿的,但是,杀死他的人,应该知道一切。”李立说:“你知道,我是可以催眠人的,而向氏家族那边,也有高超的催眠师。”
“难道杀董哥的,也是催眠师?”
“应该是,催眠师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人的意志,”李立说:“如果你被人控制了意志,那么,你在死的时候,肯定无法变成未亡人。”
“可惜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我妈开口了:“老董是个好样的。”
“那个卢院长,”唐婧说:“我不会放过她的,我要亲手结果了她!”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此时身上的杀气弥散。
我们离开停尸房,回到了院长办公室,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卢院长。
我就是从这里,才进入了“永盛精神疾病专科医院”。
“从今天起,我们全面接管这里。”坐在院长办公桌后面的我妈,开口了。
没有人说话,都在听她说。
包括勇武的李立,性格刚烈的唐婧,都静静地听我妈说,这是一种服从的表现。
“今晚来看,”我妈接着说:“我们已经暴露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这天早晚得到来。”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做着准备,准备对抗向氏家族,现在,尽管时机还不是非常成熟,但是,箭在弦上,我们不得不发。”
“这家医院,你们已经潜伏了很长时间,你们在这里的基础,已经打好了吧?”这句话,我妈是在问唐婧。
“是的,现在还没被‘解套’的,不超过十个病人。”唐婧回答。
“好!那你抓紧,把剩下的病人都‘解套’了,这次我们正式接管这里,向家一定会再想办法夺回去,李立,在防守这块,你怎么想?”
“目前让我来说,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立说:“因为对手在暗处,不过,以后这里的每一个新进的病人,我们都必须严格审查。”
“我的意思也是这样,唐婧,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我妈说。
“我明白。”唐婧双手交叉着,看了我妈一眼。
“李立,老董走了,我们都伤心,不过,你还是不要太感情用事。”我妈说:“这个仇,我们迟早要报,但,不是现在。”
“我知道。”听到我妈这句话,李立下意识地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拳头。
“还有俊才。”我妈说:“现在是该让你知道关于这家医院的事儿了。”
接下来,李立把这家医院的秘密全部告诉了我。
原来,这家永盛精神疾病专科医院,以前一直是向家控制的势力。
某些未亡人,注意,是某些,而不是全部未亡人,有一种能力,就是控制别人的思维和意识。
比如,李立的催眠术。催眠术是一种控制对方意志的能力。
当然,只是短时间内的。再高明的催眠术,也无法长时间的控制一个意识清醒的人。
但是,要注意,催眠术是无法长时间控制一个意识清醒的人,但是,意识不清醒的人呢?
这个世界上,集中了最多的意识不清醒的人的地方,就是精神病院了。
所以,很早之前,向家暗中控制了永盛精神疾病专科医院。
以向家的财力和势力,在我市控制一家小小的民营三甲医院,就像喝凉水一样地简单。
他们想控制的,是这里的病人,因为神经病人的意识和思维都是错乱的,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
向家不但可以控制很多未亡人,他们更想控制很多阳间的人。
他们的这种想法,在三年前就被我妈觉察出来了。
于是三年前,我妈派唐婧过来这家医院,名义上是当医生——唐婧是医科大毕业的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实际上,却是卧底。
她在这里探清了一切,向家在这里的势力,向家想如何控制这里,她了如指掌。
她发现,向家已经通过各种手段,控制住这了这里的一些病人。
比如那天那个病人,就是我和唐婧李立开救护车接来的那个神经分裂症,老是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的那个。他就是被向家控制的病人之一,他后来病发又回到医院,其实是掩人耳目。
那不过是卢院长让他回来,对付唐婧的。
卢院长没有想到的是,李立和唐婧截获了他们之间的通信,并漂亮地设了一个埋伏,擒获了卢院长。
可是,却搭上了老董的一条命。
唐婧在医院这三年来,一方面隐藏自己的身份,一方面尽力收集各种情报。
还有最重要的:她一直在帮助某些已经被向家控制住的病人,摆脱出来。
所以,我那次在院子里用心眼看到的,很多病人的手脚之间,都被铁链锁着,那就意味着那些病人,已经被控制了。
然后,我看见唐婧扯断了一个病人的铁链。
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在帮那个病人摆脱控制。
而现在,卢院长跑了,我们四个人也暴露了。
所以,我妈才当机立断,立刻接管这家医院。这一方面可以说是我妈不想向向家低头,另一方面也是形势所迫。
己方已然处在曝光之中,与其畏畏缩缩,倒不是迎头而上,躲事,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向家,绝不会放过我们。”我妈说:“俊才,你害怕吗?”
“如果我害怕了,我还够资格当你儿子吗?”我扔出这样一句话,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