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在殴打柔柔的过程中,打碎了一个玻璃杯,玻璃碴划伤了他的手指。
看见自己流血,他几乎要疯了。
他拿起一片碎玻璃,一只手压住柔柔的身体,另一只手,在柔柔的下体留下了永远的伤痕。
那道伤痕,就是柔柔第一天服务李立的时候,被李立看见的。
跟我们说起那天的时候,柔柔的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连水杯都端不住。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充满惊恐,充满绝望。
那个人对她的折磨,永无止境,而且,还在不断地升级。
他有时甚至会用手掐住柔柔的脖子,让柔柔短暂地窒息。
柔柔的惨叫声,在他的耳中是最美的音乐。
柔柔的挣扎,在他眼中是最美的舞蹈。
我也曾问柔柔,你为什么不反抗。
她说,没用的。
任何世界,都是肉弱强食,都有压迫和暴力。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这个世界的军阀割据、帮派林立,还尤为严重。
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现实世界,大家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
带着目的而来,实现了目的就走。
就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肮脏,暴力,无所不用其极。
这里没有什么公理,也不存在什么道义,这里是最简单,最纯粹的丛林法则。
你强,你就能获得信息和资源。
你弱,你就得为别人提供信息和资源。
因为在这里,没有什么比信息和资源更宝贵的东西。
柔柔这样的女孩,肯定无法掌握对那些人有用的信息。
所以,她只能出卖自己的资源,自己作为一个女孩,最后的资源——自己的身体。
折磨柔柔的那个男人,在这个世界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人。
他掌握着一个实力很强的帮派,这个帮派在新野市几乎可以横着走路。
他不是未亡人,他是现实世界中的人。
这一点,我们跟柔柔确认得很清楚。
现实世界中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未亡人的存在,如果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感到害怕,因为他们一定会把未亡人划分到“鬼怪”的行列里。
却不知道现实世界中,活生生的人,却有折磨柔柔那个人那样的人渣存在。
如果非要放在一起衡量,人心人性中最可怕的东西,远远超过那些所谓的“鬼怪”。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柔柔。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柔柔说:“不过我听我们老板叫他郑总。”
“他长什么样?”李立说。
“将近四十岁,平头,脖子上经常戴着粗粗的金项链,左手无名指只有一半。”柔柔说。
“社会人啊。”我看着李立,笑着说。
“牛鬼蛇神吧,哪儿都有这种人。”李立说:“他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有时候带几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他手下。”
“他进来找你的时候,手下在哪里?”
“有时候是在大堂,如果不在大堂,那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在车里。”我说。
“盯着点,他来了马上告诉我们。”李立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真的可以……可以杀了他吗?”柔柔的表情中,第一次有了希望。
“我一定,亲手宰了他。”李立说这话的时候,把大拇指放进自己嘴里,用牙齿咬着。
“可是,他不好惹,每次来的时候,我们老板都忙前跑后的伺候。我们老板在这一片也是很有势力的人,还这么对他,可见他的势力更大。”柔柔不放心地说。
“你们老板知道他这么对你吗?”我问了一句。
“知道,”柔柔的眼睛暗淡下来:“但是他劝我要忍,他说我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
“这老板也他妈是个王八蛋。”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们帮你做掉他,”李立说:“你也要帮我们,没有问题吧?”
“只要你们能杀了他,”柔柔说:“我的人就是你的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四天晚上,我和李立正在房子里坐着,我在看一本时尚杂志,李立在摆弄手里的冲锋手枪,我们面前,满桌子的子弹。
“我一直还没问你,”我说:“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用下巴指了指那把冲锋手枪。
“在这个世界,一切物质都是人的意识。”李立说:“也就是说,只要你意识里有枪,你的手里就有枪。”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没错儿。”
“看来,到哪儿都一样,”我把那本杂志合上,也合上了有些酸的眼睛:“狼行天下吃肉,狗走万里吃屎。”
“他来了!”柔柔忽然冲进我们的房间。
“确定是他吗?”李立马上把那把冲锋手枪收了起来。
“就是他!”柔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就他一个人?”
“还带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在大厅里。”
“你去招待他,自然点,别紧张,别让他看出不对劲。把他带到你房间去。”李立说。
柔柔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你不用害怕,”李立说:“再过一会儿,他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也用那种“你可以放心”的表情,看着柔柔。
柔柔看了一眼李立。又看了一眼我。
“好,我把他带到我房间里。”她看上去镇静多了。
“去吧。”李立把冲锋手枪放在了上衣里,桌子上的子弹也被他收起来了。
“大厅里那两个,怎么办?”我问。
“先办了正主儿,到时候再想办法。”李立说:“走,去柔柔的房间。”
柔柔的房间里,有一种女孩子特有的凌乱。
她的窗帘很大,很厚,垂到了地上一大半。李立让我站在窗帘后面,他自己躲在门背后。
“不要出声。”他说。
我看见他掏出了那把冲锋手枪,子弹顶上了膛。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开了。
我躲在窗帘后面,看不见进来的人。
只听见几声悉悉索索,然后就是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就是女人压低了嗓子的惊呼。
接着,是李立的声音,“出来吧。”
我扯开了窗帘。
一个平头的汉子,被李立用冲锋手枪顶着头,按在地上。
那汉子的脖子上,挂着粗粗的金项链,左手无名指只有一半。
他的脸紧紧贴在地板上,只能奋力地抬起一只眼睛。
李立的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李立一只手抓着他领子,膝盖压在他的后背上。
“别动,也别说话。动一下我就要你的命。”
李立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冷酷,我已经跟他认识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
我都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至于那个人,应该已经吓尿了。
“别开枪,别开枪。”那个人说:“你想要什么?”
“你是不是姓郑?”李立问。
“是。”
这一句话,就确定了他就是柔柔口中的那个“郑总”。
“门外大堂里那两个人,是不是你的手下?”李立问。
“是。”
“给他俩打电话,就说你今晚不走了,让他俩先走。”
“……”
“快点,要不我现在就崩了你。”李立把枪管从后脑勺挪到了太阳穴上。
“我,我打。”
李立揪着领子,拎鸡崽子一样把那个人从地上拎起来,让他坐到沙发上。
“现在立刻打电话。”
郑总被李立的气势完全压倒,乖乖地掏出手机,打给外面的那两个人,说自己今晚要在这儿过夜,让他俩先回。
整个打电话的过程中,李立的枪口一直没有离开过郑总的头。
郑总交代完,就挂了电话。
“你有车吗?”李立问柔柔。
“有。”
“停在哪里?”
“就停在后院。”
“你去开出来,开到正门。五分钟后我们出去。”
“好的。”
柔柔打开门,走了。
“你们到底是谁?我没得罪过你们。”郑总看了看李立,又看了看我。
“安静点。”李立冷冷地说。
我在一边看着手表,计算时间。
五分钟很快就到了。
“到了。”我对李立说。
李立二话没说,操起冲锋手枪,照着郑总的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一下带着风声,力度连站在旁边看着的我都感到窒息。
那个郑总一声没吭,就地扑倒。
暗红色的血,从他头上潺潺地流了下来。
他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知觉。
“给他架起来,咱们走。”李立脱下郑总的外衣,套在了郑总头上,遮住了血迹。
“从正门出去吗?”
“从正门出去。”
我和李立一左一右,架着已经失去了知觉的郑总,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外人看起来,就好像我们俩架着一个睡着了的醉鬼,在往门外走。
对于一家洗浴中心来说,大晚上的,有几个喝到人事不省的醉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任何人都不会产生怀疑。
门口,柔柔已经把车的后门打开了。
我们把郑总往车后面一扔。
“你坐在前面。”李立对我说。
然后,他自己坐到后面,靠着郑总。
那把冲锋手枪一直藏李立的衣服里,李立的手从外面,隔着衣服握住了扳机。
“开出新野市,”李立说:“越远越好,越荒凉越好。”
柔柔发动了汽车,给了一脚结结实实的油门。
这辆车风一样地窜了出去。
天空上,那轮硕大的,几乎占据了半个天幕的月亮,又升起来了。
黑夜,瞬间如同白昼。
柔柔的脸色本来就惨白,这会儿被月光一照,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开始颤抖。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她扶稳了方向。
“这月亮,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吧?”我问柔柔:“这可比现实世界的月亮大多了。”
“嗯,是啊。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半夜看着这个月亮,睡不着觉。”
柔柔回答了我的话,渐渐地,她的紧张缓解了一些。
“从今晚开始,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坐在后排的李立忽然说。
我们三个人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那个虐待狂郑总,今天算是活到头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们的车一路开出了新野市。
我在现实世界里是一个方向感极其强的人,但是在这里,失灵了。
这个原始意识的世界,似乎没有了方向。
我们周边的景物都是一模一样的,荒凉的沙丘,一望无际的原野,偶尔掠过的巨型仙人掌。
我们的车越开越远,新野市的灯火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终于渐渐看不到了。
“就这儿,停车吧。”
停车之后,我和柔柔先从车上走了下来。我下来之后,拉开了车的后门。
我把郑总拽下了车,往地上一扔。
这个世界的夜晚,安静得让人寒毛直竖。
柔柔站在我身后,直到这时,她才看见郑总头顶的那个血窟窿。
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袖口。
李立看了看柔柔,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郑总。
他一脚踢到了郑总头上。
郑总发出了一声闷闷的惨叫,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李立指着他脑袋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开始感觉害怕,嗷嗷地喊了起来。
“这,这是哪里!我在哪里!你们,你们是谁!”
他奋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爬了一半,又摔倒。
他脖子上那根粗大的金项链,已经被血染成红色。
他是想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已经发软,他站不起来。于是他就跪着,用膝盖向前爬去。
“救命啊!”他陷入绝望,开始嘶声大吼。
李立走上前,一脚剁到了他的脸上,他被剁得原地翻了个身。
现在,他是仰卧在地上了。
李立掏出那把冲锋手枪,顶在了他的眉心中间。
“别喊,现在听我说话。”李立说。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郑总的喊声里,已经带了哭腔。
一转眼,他看见了我身后的柔柔。
“你这个烂货!”他对着柔柔怒喝了一声:“这是你找来的人吧?这是你给我下的套!”
我明显地感觉到,站在我身后的柔柔,身体抖了一下。
她还是感到害怕。
李立二话没说,抡起枪管,砸到了郑总的腮帮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