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别扭的生活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在河渠边上四五层的小楼逐渐活跃起来。窗帘一个接一个卷起。粉紫色的灯光在窗口点亮，风情万种的女郎站在橱窗里搔首弄姿，诱惑着过往的行人。这是这座城市的红灯区，一条不眠的街道。

秦昊一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幼在严肃家教下长大的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地走进了这个声色场所。尽管是迫不得已。

与青石铺成的小巷，林荫大道，波光粼粼的运河不同，迷蒙红灯下，穿着清凉的美女，在向游人展示着另一种风情。

然而，一边是每年高达数亿元的营业额，一边却是这座城市的面貌和声誉，迫使政府痛下决心，对红灯区进行改造。

解决的途径，来源于两个行政人员的突发奇想：“橱窗女郎既然可以展示身体，为什么不能展示时尚呢？”于是，一家时装机构跟政府联了手，花掉数百万的华夏币买下了十八栋曾被当作娱乐场所的房屋，共五十一个展示橱窗，占红灯区橱窗总数的三分之一。

政府将这些房屋和橱窗以极低的租金出租。结果，就有十六位服装设计师、五位珠宝设计师以及摄影师相继在红灯区落户。第一年免租金，只需交纳一些物业管理费。

于是，一些黑暗的小酒馆、夜总会、成人用品商店，正逐步地被艺术书店、咖啡馆、茶店、时装店和画廊取代。就这样，多来散发着暧昧灯光的橱窗，正一个个地被白炽灯照亮。衣着暴露的橱窗女郎隔壁，就站着展示时装的模特，巨大的反差为红灯区增添另一种风情。

就这样，从事非法卖身的女人数量在明显地下降，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转行做文员，或是商场柜员。高雅餐厅、美容院以及艺术画廊也相继在这里落户。昔日的红灯区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吸引着旅游者前来购物，而不是肉体交易。前不久，政府又准备对旁边的荡然区域进行时尚艺术改造，希望借此逐渐消除红灯区长久以来的不良名声。

顺着窄巷走进精美典雅的珠宝首饰街，右边依然是无所顾忌的人肉展示，“高贵”与“低俗”毫无过渡，仅仅一墙之隔。

宁梅的美容院就开在这里。高贵典雅的装潢，让“识途的老马”来到这里时，发现这熟悉的地方不再是他们能进来时，就忍不住地吐着口水，吹几口哨子。宁梅对此习以为常。她最为得意的是，她坐在美容院的门口，常有男人吹着口哨不肯离去，他旁边的朋友就会说：嘿，她在工作，搞错了！

这次，她又见到了一位长相极其英俊，气质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男子。只可惜看上去，为人严谨，浑身散发着寒气，让其他人不敢靠近。哪曾想，这位美男子竟然朝她直径走来。令宁梅不得不拿出化妆镜，看看自己的妆容中有没有吸引对方的本钱。

待走近看清楚来者时，宁梅沮丧地放下了化妆镜。她认出了这个男人。他属于女儿的。不说摸，她连碰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瞧着他冷气直放，也只有女儿能承受得了。不知道到了床上，他是否这是如此？否则，女儿就要遭罪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跟女儿倒真的很是般配，都是喜欢放射冷气的人物。

“你好，宁妈妈！”秦昊一来到了她的跟前，尽量使用着柔和的语言，但眼中的睥睨是无法掩饰的。“宁肖让我给你带点东西回来。”

“哦，哦，”宁梅虽然有些准备，但还是在心理上没有准备好，只得尽力端正起长者的态度来。“她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老打不通。”

“还得过些时候吧！”秦昊一把一大包东西丢给她，转身就要离去了。他实在受不了这儿太浓的胭脂气息。再呆下去，他会窒息的。如果不是无数次细读过宁肖的个人资料，他实在是无法相信纯雅高洁的宁肖会在这个地方长大成人。

“谢……”打开包裹，宁梅看到了很多带着外文的化妆品。可就当她兴奋地要张口致谢时，发现那位高傲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好棒，又好帅的小伙子，”美容店的合伙人，也就是那位被宁肖打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那位老板娘，偶然过来巡视，也就瞄到了秦昊一，不由得对宁梅大赞。“极品啊！能跟这样的人上床，我宁可少活十年……”

听后，宁梅有些无语。这个老板娘也是够贱的。女儿把她打成那样，她还屁颠屁直颠地托人找自己来合作开店。两个人或许都是生活放得开的人，所以很快成为密友。即使这美容院的收入不太理想，也丝毫不影响老板娘和宁梅的友谊。所以，那老板娘才在宁梅面前说话如此放肆。

最后，宁梅有些忍受不了老板娘还在对秦昊一的大放艳词，说道：“你省省吧。他是我女儿的。你该不会是好久没有挨我女儿的拳头了，心痒痒了吧？”

“得，得，”老板娘直至这时才最终放弃了对帅哥的垂涎三尺。她接过宁梅分给她的在国内无法购置的高级化妆品。“瞎子也看得出来，那男人岂是你我能求来的。也只有你那个女儿还能碰碰。我只是想饱饱口福而已。不过，说句实话，那小伙子看起来出身也肯定不凡，你女儿会不会吃亏哟？”

“吃亏当然不会吃！不过，”宁梅放下化妆品，左右看看旁边有否闲人，才故作神秘地说。“那小伙子手里有抢，身手跟我家女儿差不了多少。听说，家世是特别的好……我也担心女儿配不配得上他哟！”

“啊！”听到这话，老板娘算是彻底熄火。家世好，又有枪，连宁梅那么有本事的女儿都有可能配不上。想想，她就能回忆起早晨自家的男人向那些据说有根底的人低头哈腰的情景。所以，她连忙转换话题：“你女儿为你调制的那几款化妆品，真的相当不错。还有货吗？我那边脱销了。”

“没有了，”宁梅摇了摇头，愁着眉。“那几款都要她亲自做才行。唉，她出国很有些日子了，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把我这个老妈子给忘了？”

“呵呵，”老板娘笑了，安慰着宁梅。“放心好了，你那个宝贝女儿可是很孝心的。她呀，宁可忘掉天下所有的男人，也不可能忘掉你这个娘的。你看，不是托人给你带东西回来了吗？”

“嗯，嗯，也是！”听到这话，宁梅当然喜笑颜开，可心却总是放不下来。

其实，女儿的巨大变化，已让她感觉到了什么。不过，她不愿去多想。她曾偷看过女儿洗澡，发现她身上的胎记依然存在。只要身体还是她的女儿，她就不去强求更多的了。给她创造非常好的生活条件，钱任她乱花，也不限制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这天下，她不信还有比身边的女儿更为孝敬的孩子了。现在，她害怕的是原来的那个女儿回来了。那样，她得回到重前，重新去出卖身体养好自己，以及养活女儿。问题是，她还能回到重前吗？想想那些岁月，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过得不是太好。

看看眼前装修豪华的美容院，宁梅在安慰着自己：不怕！哪怕那个女儿回来，凭借着这店子，也能养活我和她了。

夜深了，宁梅走出了自己的店子，关上店门。此时，她没有回家的打算。没有女儿的家，就不算是家了。一个人是成不了一个家的。她不想去面对漆黑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惨景。她得找找人来陪陪自己。

于是，她拿起手机，不停着按键找人。可惜，要么是没有人接听，要么是接了电话立马挂掉。最后，倒是有一位接了电话。不过，接电话的是一位女人。宁梅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对方恶狠狠有臭骂一顿。一顿狗血淋头之后，宁梅不得不放弃电话的搜寻。她漫无目的地街上游逛着，企图搜寻到什么。她也曾经在这样的深夜，站在这样的街头接客。可惜，岁月流逝，往事早已成梦。

与那站街的接客女郎相比，她没有多大优势。人家还能站在那里等着男人来光顾。她不能站着，因为包包里还有着一大笔钞票。但要她主动搭拉上一个男人，免费地相处一夜。她觉得自己既然与过去彻底决裂，就要决裂个彻底。

也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车停在她的旁边。车窗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的脸露了出来。宁梅本能地抛出媚眼。

那男人说话了：“还能接吗？”

宁梅愣了一下。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一对三，如何？”那男人话来得干脆。

宁梅想了想，依旧在点头。

“那就上车吧！”说着，车门开了。

宁梅把头发一甩，道一句：“老娘侍候得起！”话罢，她爬上了车。

就这样，这辆白色的车把宁梅载出了这曾经的红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