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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之母

2017-05-16 14:59:183124

第四十六章 明事理

第四十六章明事理

当今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用标签来定义与解读他人,也会因着群体中个别人的劣行,将个别情况上升为普遍高度。例如“妓者”、“砖家”、“叫兽”等富有创造力的词汇,便是由此而创造出来了。

导致一个人通过身体交易的方式取得酬劳,其必然就要背负“鸡”、“卖的”、“站街的”之类的辱骂,从而因为这份职业被定义了一生。其实,无论是同性恋、艾滋病感染者、麻风病人,还是药物滥用者,这些定语最后落脚处的终究还是“人”。他们和所有的人一样,都有父母,有朋友,有爱人,共在一片天地之下,感知着同样的风,阳光和雨露。

在红灯区,宁梅于偶然间认识了一个跨越性别的人。没过多久,相同的“梅”字,让宁梅的心目中,他成为了她的亲人和姐妹。

宁梅认识吴梅(艺名)的时候,他正站在“小姐”群里,带着淡淡的妆容,面色白净,身材匀称。乍一看,他和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除了那没有微微发育的胸部,以及显得有些粗大的手。

很快,她知道了他就是一个生理性别为男,却喜欢作女生装扮的跨越性别的同行者。

因为长相清秀的缘故,从小,吴梅就被身边人说成是“姑娘”。伴随着因容貌引起的嘲笑和伤害,他就一直按照所谓“正常人”的生命轨迹成长着。可他的内心从未停止过对男性这个性别的厌恶和挣扎。

直至大学时,他遇到了一个人——在酒吧里的圈内“名伶”,艺名叫云梦。

云梦是一个生理性别为男性,却时刻做女装打扮,业余时间还去卖身的人。

这种冲击,完全体现在吴梅的身上,只会是不可思议:男生怎么可能变成女生?去卖身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到哪里去卖?怎么卖?被发现了呢?如何处理……

好像冥冥中,他终于遇见了知音――不,是领路人。在性别中挣扎了二十多年的吴梅,被云梦的故事弄得热血沸腾,便哀求着云梦带他一起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同时做着男人和女人:有时以伪娘的身份接客,有时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漂亮的女人。

每当假装女人做生意时,吴梅得万分小心,才能不被客人发现自己是个“假女人”的事实。他也曾考虑过是否通过激素注射,以慢慢增加女性外表的特征,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那时的华夏境内很少有符合资质,不存在歧视的诊所,可以提供这类服务。

所以,如果客人提出了插入式交易的要求时,他的应对方式一般两种:用大腿或者用菊花。

就这样,跨越性别的身份,让他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听付费的一方谈他们的人生故事或劈啪经历,有的肮脏下流,有的楚楚动人;也在本能的激荡和呻吟中,见识了他们或浑浊或清澈的眼泪:足以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复杂且美妙。

红灯区根据场所,一般分为中、高档及低档。低档场所一般是在街边、幽深的巷子、公园、拆迁的城中村(背后是颓败的瓦砾)、路边的按摩屋之类的。这里的女人一般都年龄偏大,文化水平很低,交易的价格不高(相当于快餐的价格),客人大多是低收入群体,素质低,辱骂和暴力时有发生。

吴梅就是这样在街边站着。她每天提心吊胆,怕遇到打人的、抢劫的、暴力伤害的客人,还要怕碰到警察被抓。但是,他同时又是如此热爱自己的工作,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要“卖到六十岁,卖到退休”。

那一次,宁梅就亲身和他经历了这么一次暴力事件。

他让宁梅给他送点套子和润滑油。宁梅就送来了。结果,他却在跟宁梅发牢骚:最近生意很差,只做成两笔。还有一次,客人嫌不好玩被迫退钱。他便私下想,那可能是客人发现了他不是个真女人的缘故。他发完牢骚,就接了一单生意,便带着人走进了巷子里。宁梅也没事,就和别的姐妹在门口站着聊天。她本想等吴梅做完那单生意,再继续听他发牢骚。

熟料,五六个男人成群地过来了。他们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什么,还把一个姐妹叫到一边认真辨认着,恍惚是要找什么人似的。这时,宁梅的心中有些恐慌,便拿出手机打算发短信给吴梅。可还没来得及打完字,就看到了吴梅陪着完事的客人走出来了。那些男人们马上蜂拥而上,拉扯着吴梅走到一边,拳头是雨点般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那个领头的男人更是满脸戾气,要吴梅拿出钱来,请他们洗澡。

其他的姐妹纷纷劝着,劝那些男人,大家都是出来赚苦钱的,不容易,不要伤了人。她们也劝着宁梅和吴梅,破财消灾,拿出一些钱来给那些男人。

宁梅倒是想到了报警。虽然这活儿在华夏不合法,虽然警察同样会惩罚这卖身的“罪行”,可他们是此刻唯一会保护她们的人。然而,代价是什么呢?警察如果真来了,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她们和这群男人,同时被罚款甚至还有可能被拘留。

最后,还是以赔钱了事。那些男人拿着钱,是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

吴梅则是无可奈何。这种事,对他或许已经司空见惯了,对大街上做生意的其他姐妹也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钱,而不是人身上的伤害,或许就是最好的了。

他的学历不低,真正的四年本科。宁梅问过他为什么不去找个好一点的工作?这样的工作既被人看不起,又有那么的多风险,而且总要为生活考虑,难道以后年老色衰时,也要像很多的米线鸡一样,一次卖身交易的价格只能是一碗米线的价格吗?

其实,吴梅也很苦恼。对他来说,跨越性别已经成为他自已对自己的性别认同。在华夏依然并长期是男女二元性别存在的大前提下,不仅是他自己,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着社会二元性别的刻画。那些跨越性别的人们,也就只好主动迎合或被动伪装。

“你看看,这几年,华夏有关同性恋的维权事件发生了那么多,可收效不还是甚微。更不要说我们的存在,对社会固有认知是多么大的挑战了……”

对此,吴梅平静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也不是我们自甘堕落,现在华夏哪里有允许性别者参与的空间呢?所以,很多人会以表演的方式进入到夜场,或者是去卖身。”经常的卖身,也让吴梅晨昏颠倒。他已经没有多少信心能够重新适应在阳光下朝九晚五的工作了。

不过,吴梅也是一个极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每到一个地方,就自然而然地观察着那里的情况,包括客人、小姐、套子、警察、暴力……

前年,吴梅从网上看到尼泊尔灾后重建,面向全球招募志愿者的消息。他便开开心心地,经历了严格的报名、审核、电话面试,然后带着本就不多的积蓄,半自费地去如期而赴。

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有着严格得近乎奔命的行程安排。和他国的志愿者一样,听着圣洁的宗教祈祷而睁开眼睛,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耍,传授他们知识;也和他国志愿者一样,以砖瓦为伍,搭建房屋,在异国里将自己呈现出一个灰头土脸的形象来。除了工作的那些日子,就只留下几个周末来自行安排的时间。那便又成了他另外的一种生活了。

怀着对这个宗教氛围浓烈的陌生国度的好奇,思来想去,吴梅还是决定通过“老本行”来快速熟悉这里的LGBT群体与卖身工作是怎么样的状态。

结果,他感受到了不少的震撼。

在尼泊尔接客的两天里,他遇到的所有客人都强烈要求进行安全性行为。如果小姐没有带套子的话,客人也会自身携带。双方都有着极清晰与深刻的自我保护意识。他想不通,为什么在华夏,要求客人使用套子,客人会出现极大的反感?为什么很多客人会要求无套快餐50元,而有套的快餐给70元,从而要求卖方屈从于买主的不安全性行为意志呢?

他愤怒过,可终究也是无力的反抗。

尼泊尔已经开始对男女两性别进行分割的调整与接纳。在飞机落地前,表格里的性别一栏中除了“Male男性”、“Female女性”之外,还有“Other其他”。

吴梅将原因归结为尼泊尔政坛上的一位男同性恋者的政客,不断努力与游说的成果。

显然,这自然不是根本原因,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圭臬。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一种他山之玉的启发了。

后来,吴梅结束了尼泊尔的志愿项目。刚放下行李,他又马不停蹄地站回了那条他再也熟悉不过的街道。有空去了红灯区,发现宁梅不见了踪影,便满大街的寻找。终于在美容院找到了宁梅。两个人像重逢的亲姐妹似的,有着说不完的话。加上宁肖又不在家,宁梅干脆把他带到自己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不曾想,就这么几次,倒是让那些无所事事的女人们惦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