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尘封
早上,无意中看到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水顺着玻璃轻轻下滑;木棉树的叶子已经变黄,有一些还轻轻飘落,轻吻着地面。
宁肖蓦然想起,秋天已经来了。季节变换,生命轮回。秋色覆没了春的蓬勃和夏的缤纷绚丽,又一个秋天到来了。
记得还是在春季的时候,吴梅跟老妈来往甚密。到了夏天,两个人更是好得像一个人似的。现在,只剩下老妈沮丧的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望着那飘落的雨滴。听说吴梅已经完成了她生命当中的最重要的一个历程。他在慢慢地变成了她。所以,对于过去的一切,她都要告别,不知道包不包括宁梅?
“自古逢秋悲寂寥”,此时的宁肖很想告诉母亲,秋天是一个淡泊的时节。当夏日的烂漫和活力无声无息散去时,当生命的葱郁和繁盛已经渐逝殆尽时,当叶子逐渐萧疏,秋林呈显出它们的枝桠时,那一份不需任何点缀的洒脱,与不在意世俗繁华的孤傲就会逐渐地显露出来,似乎把一切都会看得平淡,波澜不惊。脚踏着松软的落叶,耳去静静聆听秋叶在舒缓地唱着“归去来兮”,在满地枯黄的沉美与静谧之中,就会是一种凄清中的幽远,是一种绚丽之后的淡定,是一种在淡定之中最具有的醇美。就像是历经了风浪之后,在用一双慧眼注视着大地的智者。
秋天,百花凋零,众芳飘落,生命会在不经意间慢慢地枯去。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树叶凋零了,鸟儿的喃呢也少了,看不到草疯长莺乱啼,好像一切都酝酿完毕,逐渐停歇。那好似经历了大波大浪之后的平静,连风儿也放慢了行走的速度。心中的浮躁也就会渐渐被消除了,一切归于宁静。就好像那轻轻柔柔的秋雨,正慢慢在抚净心灵的尘埃,抚平心口的劳累与创伤一般。倚窗坐下来,泡一壶清茶,手捧一本好书,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扭头注视着窗外的点点滴滴。闭目,那一种秋雨闲情便轻轻飘来,轻吻鼻尖,凉丝丝地沁入骨髓,桂子飘香,花开无语。月光像水一样轻轻摇曳着窗前的帘纱。浩瀚的夜,静面旷远。孤独之宁静,可以听到树下蟋蟀的“吱吱”声,不禁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思念那已经悄悄流逝的岁月,思念那渐行渐远的足迹,思念那曾经依恋熟悉的味道,思念那还在深山老林纵横的人……渐渐看懂了生命,看懂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宁肖的心中释然了,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让心情平静下来。
忽然,宁肖觉得人生的旅程犹如飘泊的叶片,都有过茂盛和辉煌的瞬间。生命的华丽正在于时光冲刷,和岁月磨蚀后的倾力舞蹈,而生命本应像秋天落叶般,诠释着由激越到安详,由绚烂到平淡这样一个完美的历程。在生命的轮回里,连树叶都懂得恬静地走,壮美地绿,悄然地走,与世无争,留下淡泊与宁静。在林间的幽静中,从炫舞的秋叶里读到了生命的真谛——“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人,更是本该如此。
于是,在秋天里,宁肖看到了,淡定的生命;学会了,淡定的心境。
头撞到泳池里的一刹那,立采春就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再也动不了了。那是一个夏天,她参加闺蜜的单身派对,无意中被一个朋友推到了游泳池里——听起来也挺普通的。但不知如何犯了寸劲儿,她遭遇的可不是仅仅变成落汤鸡而已。由于颈部遭遇外力受伤,她遭遇了永久性颈椎损伤,高位截肢,锁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她非常的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在医院里,她通过艰苦的内心挣扎,最终还是接受了永远无法再度站起身来走路的可能。后来,她还明白了,自己再也无法控制手指的动作了,最多也就能挥挥手而已。于是,她开始琢磨着一件事情,高位截瘫――对她的最原始的性本能的生活又意味着什么?
“我当时想……我还有没有可能再感受到爱的高潮?”立采春在回忆。“假如还能做那啪啪事,我能否从中得到快感?会不会变得味同嚼蜡一般?”
一些人很明确地认为,立采春一上来就对那啪啪事“异常看重”,似乎很不合常理。很多人都认为瘫痪病人更应该关注如何恢复基本活动的能力,比如走路什么的。
“我遇到过的瘫痪者中,百分之百都会在一礼拜(甚至一天)之内意识到瘫痪会对那啪啪的事儿造成损害。他们也都认为,做那啪啪事,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身体权利。一点儿——我的身体还能不能体验到那种事儿的乐趣?”
“以我之观察,很多坐在轮椅上的瘫痪者,渴望着生命的最原始性的本能,更甚于渴望站立行走。”立采春说。“很多像我一样的高位截瘫者都会犹豫——如有可能,到底是选择恢复双手机能,还是恢复最原始冲动的性功能(以及快感)。但无论如何,这两种感觉都是瘫痪人群最渴求的东西。”
与许多遭遇重大残疾的人一样。从生理上,立采春仍希望有做那事的可能。在复健过程中,也有很多人帮助她了解了这方面的生理机制。当然,这种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到的。他们只是帮助她用一种新的方式,感受到男性竖起和其他的快感——通过刺激颈部的感官,形成一种对那事儿快感的感官映射。这样,她就可以用这种方式习得那些通常被认为“纯粹与生育相关”的快感。于是乎,尽管无法透过自身的隐私感受到最原始性本能的冲动,立采春却仍然能用其他的方式体验到这种刺激。
“大脑仍然可以感知到刺激,”立采春说。“原因在于,人类最原始的性冲动会向大脑传送大量的信号。于是,人体就会产生内啡肽,产生快感。”她的意思是——只要操作得法,就能体验得到。
现在,立采春如果想体验这种快感,事先就必须做好规划,不是想做就能做了。还有一点:虽然从理论上讲,即便丧失知觉,人体也能通过肌肉的反射达到高潮,但立采春说她就“不再能感受到高潮了”,至少,不再能感受到跟以前一模一样的高潮了——获得高潮的方式和高潮体验的程度肯定今非昔比。所以,这给立采春和她的丈夫带来了不少身心上的负担(虽然她的重创在婚礼举行之前,但她的丈夫仍然信守诚诺不离不弃)。
颈椎损伤是无法治愈的。但是,立采春仍希望未来医学能够更加先进,能够让她重新获得与受伤之前一样的行动能力,最原始的性本能冲动和其他各种感官知觉。然而现在,她和其他同类型的病人们一样,面对现实无能为力,只能适应新的生活状态,克服重重的困难。
很快,医学领域就送来了好消息。它能让至少一部分的女性高位截瘫者,迎来一片新曙光。这是一项新的医学理论,即通过控制最原始性本能冲动的区域感知神经来转接,可以让女性重新获得隐私的知觉,从而享受高潮。
然而,得强调的是:这种手术需要非常高明的医师亲自操刀,才有成功的可能性。在华夏这个特殊的领域,能够做这种手术的医师不多。敢接手这种手术的医师,就更少了。毕竟华夏的保守,让许多男医师在这个领域望而却步。而且技术高明的医师,大都年岁有些大了,保守性会更大。于是,立采春找到了宁肖。因为在华夏,宁肖是唯一一位在外科手术领域属于世界级的项尖医师的女性。更加上她又非常的年轻,更容易接受新颖的思潮与观点。所以除了宁肖,立采春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还能找哪位医师来做这项手术了。
可惜的是,立采春没有找到宁肖。在仁和医院,接待她的是人事部长老李,虽然快要退休了,但却快活得有滋有味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医院会扩大得这么快。他的人事科也由科升为了部。一些人情客往,也就成了他们部门的事。
立采春是一位亿万富翁的独生女。所以,当立采春说出想要在仁和医院投以巨资时,老李就亲自来接待了她。不过,听到她提出的要求后,红着脸的老李有些想拒绝。手术的难度,他倒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宁肖已经达到了那样的高度。而是他保守地认为,这项手术对宁肖的名声有碍。因为宁肖毕竟还是一位没有结婚的姑娘。做了这种手术,他很担心会影响她将来的婚姻状况。再加上她那位不靠谱的母亲,传出来的杂七杂八的不好名声,自认为是宁肖最可靠长辈的老李,就已经开始忧心起宁肖的终身大事了,担心着宁肖会不会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