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说教
先前,宁肖的脑海里曾记过这样的一首诗:“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那时,在她眼前就曾出现过这么一幅图画:北风呼啸,狂沙扬天;草木凋敝,飞雪劲舞。一副凄凉、肃杀和冷酷的景象。后来,稍长了些岁数,她又改变了看法:那不过是诗人笔下生花,有意夸大和形容罢了。现在,她不得不确信诗人笔下的描述,正是八月飞雪的真实写照。
其实,卡吾尔也不愿意畏缩在这雪山深处。只是反噬之术的烈焰,只能让他在这里生活得舒坦一些。这不,身体好一有所好转,他便吵着要出雪山。
车开始下山。不一会儿,宁肖就发现了这边的风景与那边的风景截然不同。才刚走出漫天飞雪,满眼一片严冬的冰雪世界,转而就面对了满是青草,流水潺潺,随处是一副绿意盎然的新春景象。景致转变之快,连见识过许多奇异之景的宁肖,都有些结舌。她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卡吾尔,心想:这个家伙真是会享受!
到了山下,景色更加美丽。这是一条由东向西的大峡谷,到处都是水草茂盛,绿茵一片。草地上有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牧草。山坡上更是大片深绿色的“黑森林”。峡谷中宽阔的河床上,还长着一棵棵高大的水扬,枝繁叶茂,葱茏一片。
出了峡谷草原,宁肖看到了有人在准备笔墨、油彩以及纸张,像是有人要作画一样。宁肖望了望身旁的人。她还真看不出谁会有作画的本事。这时,跟在宁肖身边有些长的一位工作人员,悄悄地告诉:卡吾尔有喜欢画画的嗜好。
宁肖一听,半天没有合拢嘴巴。不过,她也只能在心中嘀咕:人呀,要是闲下来了,尽做些不知根底的闲情雅兴。
这一行队伍,谁也不知道阿吾尔想画什么。反正,一群人都围绕着他打转。直至一个晚上,一位老者拦住了队伍中的一人。
那人显然是受卡吾尔所托,想到公路那边去看看。老者拦住他说:后生,使不得,心放宽些!那人便说:想看盾黄河。老者说,公路边就是断崖,崖下是滔滔的河水,晚上只能听,却无论如何不可近前。
顿时,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当晚就住这座清冷的小镇。小镇清冷得近乎隔世,一条土街只有几盏风灯明灭。灯光摇曳着小镇的古朴,给人们留下了神奇幻秘的色彩,还有一些惶惑。
次日清晨,大雾锁河,朝霞把高原涂上了膝胧诗的色彩,只有那轮太阳跃出水面时,黄河才斑斓起来,在七色光里,大河变幻万千,神话一般。
沿着河岸,队伍又上路了。那该是一幅美丽的油画,也许又能成为一幅上乘的摄影佳作。大汽车开动起来。天是那么蓝,地是那么黄。汽车像条巨龙的龙头,搅起了冲天的黄土,黄土腾空而起,却又久久不散,那条巨龙就在高原上缓缓地舞动。转过一道山梁,那条十几公里的土龙也像绕着山盘旋一样,极是壮美。
不久,宁肖坐在一块巨石上,据说有位华夏伟人曾坐过这块巨石,随后他就为华夏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一个新的纪元。这块巨石被带有泥沙的河水冲得凹了进去。所以,坐上去就像坐在一只巨鹰的嘴上。黄河之水就从她的面前急急地向东奔去。而宁肖,就像在阅读一部大书。也许,她还不能读懂它,但却读得极为认真。
一旁有人已经摆放桌椅,瞧着那些画笔,敢情卡吾尔想画的是这条河。宁肖直摇头,卡吾尔的这个雅趣真乃非常人可比。
“宁肖,”卡吾尔已然来到她的跟前。这时,他的身体已然有些好转,不用人搀扶着走路了。“你的身上是否带有华夏的基因?”
宁肖知道他问的是前世,立马摇头道:“无有。你呢?”
卡吾尔一笑,道:“我的曾祖母为纯种华夏人。可你,从头到脚,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说你身上不带有任何华夏血统?”
宁肖苦笑,自嘲道:“大祭师把我的灵魂穿越了过来,却把我的肉体留在了原处。”
“哦——”卡吾尔第一次听到宁肖如是说,不由得诧异。他思索了片刻,与宁肖讨论着:“这么说来,你与我是完全的不同。我可是头尾完整的输送过来了。或许,你的这种法子最好,可以逃避反噬之术的侵扰。只是不知道这种法子,又会让大祭师与他的那些人付出何等的代价?”
宁肖有些不太明白,询问道:“师叔,这么说,我们来到这个时空,是大祭师和一些人付出代价换来的?”
“可以这么说,”长桌上已经铺上纸,笔墨也摆放完毕,卡吾尔边往长桌走去,边回答着。
宁肖很快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那是什么代价呢?很大吗?”
卡吾尔来到桌边,望了宁肖一眼,道:“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
“嘿!”宁肖有些气恼,他这话跟没说过一样。
过会儿,卡吾尔就泼墨挥毫了。旁边的人都静声观赏。宁肖是欣赏不出名堂来的。还好,卡吾尔为她专门配备了讲解员。所以,当宁肖百无聊赖时,讲解员过来与她解闷。讲解员告诉她,黄河流域的山水与别处的不同,与传统的山水画的山水相差得更远。它有自己的特点。如果不掌握这些特点,是很难画好的。而这些特点单凭主观想象,或只在屋子里看图片所不能掌握的。
单就这水吧,黄河的水含泥沙量是全球第一。一般情况下,在下游的含沙量也有37%,泥沙比一般的河水多几十倍。再者,黄河的河床变化也大,有的地方窄狭陡峭,有的地方宽广平坦,在下游还是一个水面高出堤外地面十几米的“悬河”。这就造成了黄河水独特的流动规律。它的波浪乍看起来,就好像是泥塑成的,但是运动感知却很强,很不容易画,弄不好,不是画成一般的河水,就会画成泥块块。在三门峡时,卡吾尔就成天在那里看黄河水。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初步掌握了画黄水的规律。再说山,黄河流域的山主要在中上游。它基本上是黄土山。它的山峰不像桂林的喀斯特地貌那样异峰突起,山清水秀,也不像华山泰山那样悬崖峭壁,险峻异常。由于长期的水土流失,在黄土山上形成了变化多端的千沟万壑。它的林木较少,有些荒凉。但有的地方却草木茂密,一派生机。这些特点,不亲自观察是根本画不好的。……
这个讲解员实在厉害,逼得好不容易逃离那长桌的宁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到卡吾尔身边,耐心地看着他画画。
终于,卡吾尔点下了最后一笔。在场的人,有的拍掌,有的则忙着上前来收拾。卡吾尔擦擦手,便来到宁肖的跟前,问:“知道我为什么要画这条河吗?”
“知道,”宁肖回答得胸有成竹。“此河乃华夏的摇篮,华夏的根脉。”
“错!”卡吾尔的眼神变得冰冷。“我画这条河,是因为我的无能。官面上,这条河承载着无数的荣耀。其实,它也是这个民族灾难的象征。初次,我来到这个时空,曾雄心勃勃地想改造这条河,造福人类。结果,虽然有所改善,却令自己陷入了囫囵。除了画河,再也不敢有任何建树。”
“嗯,嗯,”宁肖附合着点点头。不过,她还是好心地对卡吾尔说:“师叔,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限制,一切都要量力而行。一旦逾越,是会遭受灾祸的。”
显然,卡吾尔没有料到宁肖会有如此一说。他久久注视着宁肖,尔后一笑道:“看来,你已经深谙此道,比我强多了。你也休息了很长时间,该出山去完成你的使命了。”
“出山?——使命?”宁肖琢磨着。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后退了一步,说道:“师叔,你的话为何意?怎么听着,像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