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们在这个位置。”邵辉冷静了一下心绪，打开手机在底图上调出了家具厂的位置。

见御凌已经胸有成竹地伸出了术指，邵辉连忙拦下了他。

“师父，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去那里施术吧。”

“嗯。”

邵辉将他带到一处极为私密的市政绿化带中，在一团雪松后面，御凌张开了宙清结界，刹那间，二人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从结界壁中走出来，恰好是邵辉家废弃的家具厂大门。

两人从结界壁走出来的景象被几个路过的人看到，吓得立马跑开了。

下一秒，御凌又变成了灵体，消失不见了。

邵辉看着这处曾经为带他们一家来荣耀和地位的家具厂，一股历经人世沧桑的怅然之情油然涌上心头。

这处被废弃的厂房就这样冷冰冰地矗立在这块土地上，只要拂去岁月的蒙尘，它还可以再被翻新地锃亮。

可人呢？

厂里的工人不见了，厂里的主人不见了，那些因为厂房盈利的欢声笑语，那些因为拖欠工钱的是非争执，那些流氓狗彘的肆意欺凌，以及那次他挥刀断送自己的未来，明明发生过太多故事，如今却全都跟没有发生过一样，除却当事人以外，又有谁还会记起来呢？

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邵辉长吁了一口气，让自己从痛苦的过往拉回到现实中，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

“我已经到了家具厂的门口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么快？”张改俊有些意外，“还说你不在乎老王的生死，你这不是在乎地很嘛！”

“与他无关，我只想见到你，在你面前来个痛快。”

“哟，那敢情好呀，来吧，游戏现在开始吧。”

“你在哪。”邵辉冷冷地问。

“你进大门，向右拐，就在你砍死我们老大的那间屋子。”张改俊说。

果然，还是要去到那个噩梦发生的地方。

邵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翻过家具厂的大门，来到了走廊中。

粉刷着白色涂料的墙体，一扇扇铁门规规矩矩地排列在长廊上，什么都没变。

他轻轻地推开那间铁门，姐姐被那几个人按在地上凌辱的画面便瞬间出现在了脑海中。

她的手被他们踩在地上，双腿却被高高抬起，那时张改俊正趴在她的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她的脸上除了泪水还沾着狗彘之徒的肮脏，她已经绝望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张灭强和李大柱这两个大汉也用下体在对她进行着猥琐邪恶的攻击，那两个警察就那样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不知他们心里到底是冷眼旁观，还是跃跃欲试呢。

邵辉还清楚地记得，他那时已经丧失了任何的理智，就算豁上自己的这条性命，他也要把姐姐从恶徒的爪牙下救出来。

此时此刻，当他再一次站在这间屋子，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但他十分肯定，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砍死更多的恶徒。

“看见那个笼子了吗？”张改俊的声音突然打算了他的思绪。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邵辉向四周看了一看，这才发现，这房间放橱柜的位置现如今换成了一个铁笼子，里面摆着一张椅子，是那种监狱里审讯犯人用的。

看到这里，邵辉心里顿然明白了，这张改俊根本就没想让自己安全走出这间屋子，至少他会保证他足以安全的情况下才会现身。

他仰着头看了看四周，寻找那摄像头到底安放在何处。

终于，在那笼子的顶部靠前的位置，他发现了一个正在闪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

邵辉在心里思索，到底有没有自己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的可行方法。

如果毁掉摄像头，那他一定会撕票。

如果不按他的要求去做，那他定然不会现身。

如果让师父挨着每间房子去找他的踪迹，万一他本人不在这里的话，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按照他说的做。

邵辉的直觉告诉自己，张改俊跟在警署一定有比较硬的关系，他之所以先前问自己怕不怕警察，极有可能，他想将自己这个通缉犯送给警署。

否则，他根本没有提起警署的理由。

既然是这样的，那思路就很清晰了：进入到笼子里，他就绝对无法再脱身。

当然，张改俊的目标进展顺利的前提是只有邵辉自己一人来赴约，换一句话说，他必然是不会顺利的，因为有一个他无法战胜的敌人——御凌还潜伏在邵辉的周围。

“祁杰！你想什么呢！不是要痛快吗！难道你不敢进去？”张改俊挑衅道。

“哼。”邵辉大步走进了铁笼之中，“然后呢？”

“把铁笼的门锁上。”

“你们难道连个全自动的铁笼子都有不起？”邵辉语气里尽是戏谑。

“闭嘴！你他妈快点照做吧你！”张改俊大叫道。

“好好好。”邵辉歪头夹着手机，将铁笼子的大门给锁上了。

“坐到椅子上。”张改俊又发布了命令。

邵辉泰然自若地按照他的意思，一屁股坐在了审讯椅上。

“然后呢？”他又问。

“你把腰带和帽子戴上。”

被他这么一提醒，邵辉看到了一个红色按钮开关，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审讯椅，这是电椅！

张改俊果然是要让自己死在这里。

“原来你是想把我电死呀！”邵辉说。

“你不是已经决定把你的贱命交给我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张改俊鄙夷地说道。

“呃，好吧。”邵辉说着，系上了腰带，“就不能换个死法吗？据说美国都废除电椅死刑了呀。”

说来也是搞笑，他邵辉已经体会过好几种死亡方式了，什么枪决、什么被异形掐死、什么法力耗尽气绝而亡、什么被分身术的女人砍死、什么被五马分尸……

现在又他妈来了个电击死亡，这人生经历未免也太丰富了吧。

系好腰带后，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整理了一下帽子里的绷带，把帽子套在了头顶上，绑好了绷带。

“怎样呀？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邵辉问。

“嗯，可以了，你按下按钮吧，在丧失意识之前，你要忍不住停了下来的话，那我立马就撕票！”张改俊威胁道。

“好好好，那我可得挂了电话了呀，太浪费我电话费了，我这个穷逼的人生啊，保不准一会就停机了。”邵辉悻悻地说道。

“哼，都要死了，你还在乎几十块的电话费？！”

“你不懂我们穷逼的生活，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个抠门的鬼。”邵辉继续调侃道。

“行，你挂吧，量你也玩不出什么名堂。”

“得，被你说的我还就跟你较上真了。”邵辉突然话锋一转，“不跟你扯皮了，永别了，张改俊。”

邵辉说着，将电话按开了免提，摆在地上。

而后，他正襟危坐，闭上了眼睛，按了红色按钮。

“啊——啊啊——”一声接通电流的滋溜声传来，他痛苦地大叫起来，表情十分狰狞。

“哈哈哈——”开了免提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张改俊的笑声。

“啊——唔——”邵辉双手紧紧攥着椅子的两处把手，痛苦地呻吟着，头部带动着整个身躯不住地抖动着，“我呃——嗯，唔——”

接着，他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闭着的眼睛翻出了小部分眼白，却丝毫不见眼珠子，他的身体仍然在颤栗着。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呀祁杰！”张改俊得意地大笑起来，“我他妈的终于给大哥报仇了，大哥，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啊——唔——唔——嗯——”邵辉毫无节奏的呻吟声仍然没有停下，只见他的嘴角微微张开，看那样子，似乎在强大的电击下，已经丧失了闭嘴的功能了。

与此同时，他头部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从他微张的嘴角逐渐渗出了白色泡沫状的液体，就连他的舌头都歪到了嘴角一侧。

白色液体顺着嘴角滑落到他的衣服上，沾湿了他那件缝了又缝的黑色羽绒服“战袍”。

他攥在椅子上的双手手背都已经发白了，随着身体的强烈抖动，眼看就要从椅子把手上脱离开来。

“恶——唔——啊啊——”他拖着长音大叫了这么一声，所有的抖动都停了下来，四肢突然伸得挺直，就像是一具僵尸一样，看起来坚硬无比。

下一秒，他身子上的所有力气似乎是被什么抽走了一般，僵直的四肢全都自然垂了下来。

而后，他就一动不动了。

看起来，在强大电击的作用下，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哈哈哈，祁杰啊祁杰，你是不是傻呀！”兴许是太兴奋了，张改俊似乎忘了扣电话，“你明知我是要杀死你的，你他妈的还敢来这里赴死，你真他妈的把自己这个通缉犯当英雄了吗？”

“哈哈，傻逼，真是个大傻逼。”张改俊仍然在狂笑，似乎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实在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傻逼呀！我怎么突然有点可怜你了呢，哈哈哈哈——”

然而，与张改俊的激动兴奋十分不同的是，邵辉仍然一动不动。

屋子里空荡荡的，这本来是家具厂的办公室，摆着不少厨橱柜柜，只不过，后来为了抵债，全都被工人搬走贩卖了。

邵辉就这样歪头躺在笼子中的电椅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那痛苦狰狞的睡颜，更像是正在做一场噩梦。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伴随着晃荡的声音，张改俊哼起了小调。

从手机里凌乱的嘈杂声来看，他应是在走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很快就会来到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