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半个钟头,廊道里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很显然,邵辉之前的推测还是很有道理的,过了这么久他才来到这里,只能说明,他张改俊早就把自己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而且,这地方应不是在家具厂之中。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他又换了一首歌哼。
兴许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邵辉的耳机中传了出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挂电话。
他一边优哉游哉地走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电话,按了挂断键,转而无比欢愉地走到了邵辉被电椅击中的屋子中。
“祁杰呀,我来看你啦!”他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看看你有没有烤焦——”
“啊——啊啊——”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大叫了起来,当他向痛处传来的地方看去后,才幡然醒悟,他拿着电话的右手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断臂之处就喷涌出几根滋溜的血柱,地面瞬间汇集了一滩粘稠的血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在恐惧的涤荡下,他半张着嘴,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感,黝黑泛黄的脸上霎时间褪却了任何色彩,两腿像弹棉花似地不住打着颤栗。
“生。”
御凌在困住邵辉的铁笼旁显现出真身来,术指置于胸前,气定神闲地念了一声咒语,在张改俊的周身生出了一个方盒子。
“他要是再不来的话,徒儿都要睡着了!”邵辉一边吐槽着,一边将电击的红色按钮关掉,而后若无其事地解开绷带,将帽子摘了下来,最后将腰带扣打开,站起身来。
就像是刚睡醒一样,他抬手锤击着脖颈后,随即又扭了扭太阳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你你你——”张改俊错愕不已。
“张改俊,你要我怎么说你呢,我真的已经死了,是亡魂!”邵辉见他一脸懵逼,极为不屑地解释道:“这电击呀,对我根本没有用!”
“怎,怎么会?”张改俊左手使劲捏着右手的断腕上方,一脸的不可思议。
“生。”
“灭。”
在御凌的灭咒作用下,笼子上的锁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邵辉蹲下身子捡起了手机,而后将铁门打开,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
“你,你你既然是鬼,那那那怎么会,会会不知道我,我我的位置?”张改俊哆哆嗦嗦地说着,兴许是因失血过多,面色跟他绑在半边脸上的白色绷带的颜色无二了。
“就算我是鬼,我也有我的生活呀!”邵辉装模作样地说着,耸了耸肩膀,“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阴间也要赚钱买房子,哪有那么闲工夫管你们阳间的事!”
“这,这这……”张改俊恐惧地畏缩着,已经哑口无言了。
“师父,还来得及吗?”邵辉看向御凌。
他的意思是,救那水果店的老板还来得及吗。
根本不需要张改俊交待什么,御凌早就把他这一生做过的事给看了个精光,自然包括他跟李伟头他们到底对那无辜的老板做了什么。
“嗯。”御凌点了点头,“无妨,可以久一点。”
既然师父已经开口了,他邵辉早就不想留着这张改俊的狗命了。
不过师父先前说的对,他的案子还没有了解,这张改俊还不能死,发生了张红翠和水果店老板的事,邵辉绝不能再让这张改俊继续作恶,至少,他也要做到让他无法作恶,断个胳膊腿什么,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张改俊,我姐姐的事,咱们今天就一并交待一下吧。”邵辉说着,看向了被囚禁在御凌生出的结界壁中的张改俊。
“师父,徒儿怕他失血过多死翘翘了。”
“嗯。”御凌朝他点了点头,随即轻念了一句“生”,便在张改俊的断臂之处生出了一道柔软如水形态的结界壁,将伤口给包裹了起来,霎时间,一滴血也不流了。
“啊——啊啊——”张改俊大惊失色,“这,这,这是什么!?”
“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这都是我们阴间的邪术。”邵辉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了笑,“好了,你可以坦白了,你到底对我姐姐做过什么,到底怎么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开始讲吧。”
说着,邵辉悄悄将兜里手机的录音功能给打开。
“这,这,这你不都知道吗?”张改俊畏畏缩缩,不肯配合。
“我怎么可能全知道?你放心,只要你全讲出来了,我就算你良心未泯,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我,我,我……”
“你说不说!”邵辉朝他大喊着,将术指摆在了嘴边,打算生出尖刀来扎他。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邵辉发现自己居然爱上了这种虐待人的快感。
张改俊见势,立马服软,在结界壁中瘫坐了下来。
“我说了,你真的能放过我吗?”他半信半疑。
“嗯,在阳间会放过你,但在阴间不会。”邵辉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
“这世上任何恶人都会遭到他该有的报应。”邵辉低眉看向他,意味深长地说:“张改俊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张改俊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眼,转而低下头去,终是泄下气来。
“2024年9月16日,我张改俊跟着大哥张灭强来讨债,结果强了你姐姐。”
“拜托,请您详细讲一下在场的大人物们都有谁,行不?还有,你不要说我姐姐,说祁静。”
“这……”
“你他妈的真是太不痛快了!”邵辉见他唯唯诺诺,气得咬牙切齿,“师父,再灭他一只脚得了。”
“嗯。”御凌点了点头。
“不要,不要啊!求求您了,您是神,神仙,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张改俊听邵辉跟御凌在讨论断他的脚,立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那你他妈的快倒是讲呀!”
“是是是!”张改俊低头哈腰,连连点头,“2024年9月16日,我张改俊跟着大哥张灭强来讨债,那一天同行的人还有李大柱、王建刚、李伟头、王二黑、冯三虎、陈大富,其实你姐,哦不,祁静的债务已经还清,但大哥张灭强想着讹祁静,结果祁静不肯签新的借款字据,于是只好强了祁静。”
“然后呢?”邵辉咬牙切齿。
“然后警察张铁贵、李有鹏、还有郑和也进来了,因张铁贵是张灭强的亲哥哥,李有朋是李大柱的亲姐夫,所以,我们邀请他们一起来玩你姐,哦不,玩祁静。”
“原来如此……”在不知不觉间,邵辉整张脸早已气得发青,眼眶中充盈着密集的红血丝,眸子中迸发出腾腾的杀气,此时此刻,他只想将面前这个狗彘之徒千刀万剐。
但即便如此,他仍要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接着说。”
“结果那郑和说警署还有事,然后就离开了。”张改俊哆哆嗦嗦地说着,抬头看向邵辉,“然后你就进来了。”
“都有几人强了祁静?”
“除了张铁贵和李有鹏,我们几个都……”张改俊又垂下头去,顿了顿,“都上了。”
听到这里,邵辉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虽然父母三年前因为躲债丢下了祁静和他,可祁静为了让自己仍然拥有家的感觉,她什么东西都会买给自己。而她自己,却整整一年都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连化妆品都没买过。
每个节日她都会陪着邵辉一起过,就算那段日子他们相依为命,可在邵辉心里,他从来没有觉得孤苦无依过。
邵辉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消瘦,心里的酸楚却在无能为力之中牢牢地刻在了心头之上。
他从小到大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画画,但学美术用的材料都是极贵的,祁静为了培养他,给他请最好的美术老师,送他去参加国家色彩大赛,他才凭借一幅《姐姐》一举拿下了冠军。
可祁静,为了支撑起这个家,区区一介女流之辈,竟然只身扛起了负债累累的家具厂,整日沦陷在债务纠纷之中,咬着牙继续迎头前进着。
他邵辉多想她能够嫁给一个有钱人,从此再也不用过问公司的事情,再也不用想着还债了。
她这么坚强的一个好姑娘,好姐姐,从来没有在邵辉面前流过一滴眼泪,从来没有因为日子艰苦发过一句牢骚,竟然被这八个畜生败类给欺凌成那样,她心里得有多苦?
想着想着,邵辉仰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撑着不让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流下来。
这时,御凌轻轻地拍了一下还在沉浸在悲痛中的邵辉的肩头,对他点了点头。
邵辉这才从恍惚之中走了出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冲他点头回应,长吁处一口气,哽咽着继续说:“那你,讲讲造伪证的事吧。”
“唉……”
“你他妈的快讲!”邵辉见他有些放松警惕了,怒喝道。
“好,好好,我讲,我这就讲。”张改俊悻悻地瞥了邵辉一眼,立马又垂下头去。
“后来嘛,事情这不是被你闹大了嘛,张铁贵立马跟我们商量对策,我们统一了口供,说是你砍人在先,并否认上祁静的事。”
“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了,因为张铁贵是警察,他给我们列了一份十分详尽的口供,让我们当天都背下来,这样其他警察审讯我们的时候,每个人都不会有漏洞。”
“果然如此!怪不得律师跟我说你们的口供的时候,他也十分惊讶,全都一致,没有任何漏洞。”邵辉意味深长地说着,想起就连辩护律师都对自己心生怀疑过,这份被冤枉却有口难辨的苦痛就充斥着大脑。
“我们这十个人本就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当然不会互相陷害了,唯一有可能出纰漏的其实是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