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辉半眯着眼睛看着他,这才回想起来,是那个叫郑和的警察在离开的时候故意给自己预留了一道门缝,这样他才能及时冲进去看到事发的景象,否则事后,姐姐祁静又那么好强,她一定会自己穿好衣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告诉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事搞定了,让自己不要担心。
想到这里,邵辉鼻头一酸,又觉得泪腺在作祟了。
然而,张改俊接下来的话却将他的情绪从酸楚中拉了出来。
“不过,我们老大的其他手下为了威胁他,绑架了他的儿子,所以,他被逼无奈,也只好跟我们一起做假供。”
“你们连警察的儿子都敢绑架?!”邵辉吃惊道。
“哼,这算什么,就实话告诉你吧,他的儿子也是警察!”张改俊眉飞色舞地说着,竟然摆出一副引以为豪的样子,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本来那个郑和不肯妥协,我们还打算撕票呢!”
“撕票?!”邵辉只觉眼前这个狗彘之徒,已经称不上是个人了。
“是啊,不过据说他们那天把郑和的儿子绑在海边,告诉了郑和,本来算的时间,郑和从法庭出来,去了也只会看到因涨潮而淹死的儿子,却不知被谁给救了下来。”
“你们……”邵辉的眉头皱作了一团,“撕票就不怕郑和反口报复吗?”
“哼,我们怕他个鸟蛋。”张改俊越发眉飞色舞,“他要是敢反口报复,我们就会把他的老婆也弄死!”
邵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已然丝毫没有一点人性的败类,顿觉头皮发麻,脊背瑟瑟发凉。
他们竟然将弄死一条人命说的如此风轻云淡,那生命对他们而言,到底算得上是什么?
不,至少他们是珍视自己的生命的。
这本来就是一件残酷的现实,我们生而为人,却从来体会不到真正的平等,总有人想方设法凌驾于规则之上,凌驾于他人的生命之上。
可连他人的生命都是为草芥的人,他们到底还会惧怕什么?
弱肉强食,或许只有更强大的人出现,才会真正震慑到他们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邵辉的声音无比冷漠,他已经不想再跟一个算不上人的禽兽说上一句话,他只觉得那样会脏了自己的灵魂。
“没有了,你的案子也就这么多了吧。”张改俊怅然地摇了摇头。
邵辉看他失落的样子,那绝不是因为断臂的疼痛,那兴许不过是因为不能继续为非作歹了而已。
“生。”
“灭。”
在御凌的灭咒下,他的左脚霎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啊啊——啊啊啊——”张改俊痛苦地大叫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凭空消失的左脚,两只胳膊在半空中慌乱地挥舞着,紧接着,他屁股下渗出一滩泛黄的液体,稀释了地上有些粘稠的血液。
“师父?!”邵辉一脸疑惑地看向御凌,他万万没想到,没有任何征兆,师父竟然会主动攻击一个人类。
“你手上有三条人命,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女,一个17岁的少年和一个被你撞倒的老妇。”
御凌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维持着术指,面无表情地说道:“少女被你迷奸后埋在山头,少年是你和李伟头一起杀害的,因为他偷了你家的柿子,最后你俩把他的尸体投入河里,而那个老妇就是张红翠,你以她的独生子为条件威胁她自杀。”
张改俊万念俱灰地看向御凌,自己曾犯下的过错竟然被他一瞬间揭穿,这种远远凌驾于自己的震慑力,让他瞬间对眼前这个神秘人顶礼膜拜,哑口无言了。
“我去你妈的张改俊,你未免也太他妈混蛋了吧!”邵辉怒不可遏,他知道张改俊是恶人,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恶劣。
自己因为正当防卫,手上不得已才有两条人命,结果却被判处了死刑,而这张改俊,即便不谈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冷不丁地就冒出了三条人命,他却依然逍遥法外。
这难道就是平安盛世吗?!
不,事实上,不管在哪个时代,有善人存在就定然会有恶人存在着。
“我,我……”张改俊绝望地垂着头,吞吞吐吐,“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我还能说什么?”
“张改俊,你这辈子是不是就没做过一个人该做的事啊?”邵辉破口大骂道。
“我,我我……”张改俊面色十分难看,“现,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爱说不说。”邵辉面无表情地说道。
“呵呵,做一个人?”张改俊突然冷笑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桀骜不羁,“你他妈以为谁生下来都是恶人吗?我他妈在19岁的时候从歹徒手中救了一个姑娘,她却污蔑是我猥亵她的,你们他娘的知道这种感受吗?”
听他所言,邵辉吃惊不已地看着他。
“哼,这就是当一个好人的代价!”张改俊怒目横眉地说着,“从那天开始,我他娘的就发过毒誓,再也不他妈的做好人!就算给老子一次重来的机会,老子也绝不会回头!”
“……”邵辉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不知悔改的亡命徒,一时间便觉百感交集。
是啊,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他邵辉不也会选择持刀砍死那些欺凌姐姐的恶徒们吗?!
戏谑的是,这一刻,自己居然跟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徒有着相似的经历。
善恶,或许真的只存乎于一念之间吧。
但即便上天对自己如此不公,他邵辉,也想试着当个善良的人。
“师父,走吧。”他对身旁的御凌说。
御凌点了点头,在一旁生出了一道宙清结界壁。
“喂,你们倒是给我止血呀!我,我我——”张改俊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到头来,原来这作恶多端的张改俊,也惧怕死亡啊。
“师父,这样不管的话,他会死吗?”邵辉问。
“不会。”御凌甩下二个字,便头也不会地走进到结界壁中。
“嗯。”邵辉也随之走了进去。
下一秒,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绝望的张改俊愣愣地看着自己那没了一整只脚的斩齐伤口不断喷涌出热气腾腾的鲜血。
“砰!”包裹着他的结界壁宛若是被击碎了的玻璃一般瞬间碎裂,张改俊吓得跟丢了魂一样,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但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生怕一张嘴,已提到嗓子眼的心就会掉出来。
而后,他才猛然发现,裹在自己断臂上的那层柔软的水体也化作烟雾消失了,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又逐渐渗出鲜血来。
他颤抖着嘴唇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两眼发直,终于,眼眶里流下了恐惧到极限的泪水。
窗外凛冽的寒风鬼哭狼嚎般地长鸣起来,它门肆无忌惮地渗透窗户缝隙,风驰电掣般扫荡着整间屋子,为这冷清萧条的厂房又增添了几分冷酷的色彩。
“改俊,祁杰在哪呀——”一阵脚步声传来。
“改俊!改俊!你,你这,这是怎么了?!”
“铁贵哥——”
“改俊,你醒醒!喂!张改俊!”
……
御凌和邵辉从宙清结界壁中走了出来,恰好出现在水果店的老板面前。
这是在废弃的家具厂后面的荒郊林中,因山势陡峭,所以人烟极为稀少。
“祁,祁祁杰?!”李伟头惊慌失措地大叫道。
此时此刻,他正极为恣意地坐在一棵白杨树下,后背靠在树干上,而冯三虎则站在他的旁边,将身体裹在棉大衣中,正在玩着欢乐斗地主。
“生。”
御凌生出了两道结界壁,李伟头和冯三虎便被困在了半透明的方盒子之中。
“喂——这这是什么鬼?!”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是应该被电死了吗?!”
两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辉并没有搭理他们二人,立马走到被绑在树上的水果店老板面前,将他嘴上贴着的胶带撕了下来,生出锋利的结界壁,瞬间便把捆着他的绳子切碎了。
“你,你终于来,来救我了!”老板很激动,眼眶里充盈着热泪,“我,我我还以为我死死定了!”
“对不起,害你受苦了。”邵辉一边拍打着他身上沾满的尘土,一边把他扶了起来。
“你,你你……”即便已经得救了,老板却仍然十分惊恐,“你到底,是是人是鬼?!”
“……”这一问让邵辉哭笑不得。
当然,他这么问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邵辉和御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处荒无人烟的林地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将这一切当成是超自然的现象吧。
更何况邵辉也曾告诉过他,自己是鬼来着。
“祁祁祁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人,你根本不是鬼!”李伟头趴在结界壁的方盒子上,胆战心惊地吆喝道。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邵辉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耸了耸肩膀,“我还真不是人。”
“你你——”李伟头瞬间无言以对,即便他仍然不肯相信,脸上却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
“我就是来复仇的,张改俊那边我已经搞定了。”说着,邵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张改俊还想用电椅电死我这个鬼魂?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李伟头脸色煞白,身体开始打颤。
就连水果店的老板也正惊恐万状地看着邵辉。
邵辉冷不丁地看到水果店老板的表情,咧着嘴干巴巴地冲他笑了笑。
“祁祁祁杰,你你既然是来,来报仇的,那那你到底想怎样!”李伟头吞吞吐吐,强装镇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