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峰会心一笑，道：“是啊，看看咱们这身衣服，分明是海外岛岛客，怎会是外人？”

许灵点点头，低声说道：“所谓‘开山启剑’，山便是指剑灵山，剑则是指刺秦剑冢中的上千柄宝剑。辽夏两国要和几大门派联手，在剑灵山中结为盟友，商议和大宋开战的事，所以这次大典全称是八个字。”

“哪八个字？”

许灵一字一顿，道：“开山启剑，歃血为盟！”

雁凌峰眉头紧锁，他早已从独孤神木口中得知一二，暗想辽夏两国和南海九宫门、重阳王府、灵波教、西域昆仑的这份盟约一旦达成，大宋国土四周岂不是虎狼环视，岌岌可危！

他叹口气，道：“整座剑灵山都在徐尘麾下，他想取剑易如反掌。这些剑削铁如泥，皆是杀伐利器，若被贼寇所用，祸患无穷啊！”

许灵却道：“正是因为剑灵山中有横竖七宫阵，上下两玄天，开山启剑绝非易事！这岛中阵法只有历代墨家矩子才清楚，墨家机关独树一帜，用八卦九宫根本参悟不透。听人说，剑灵山北麓有一条水路可通三十丈大船，直达下玄天的刺秦剑冢，老祖曾多次派人探寻，结果不是无功而返，便是遇到暗流，触礁沉没。”

雁凌峰心中大喜，问道：“这上下两玄天如此神秘，真不谁能进去？”

许灵道：“既然占了‘上’‘下’二字，想必一个在剑灵山绝顶，一个在深渊绝壑之下。剑灵山高达千丈，主峰陡峭如刀，上面难如登天，下面万丈深渊，更别说从剑冢中取剑了。”

雁凌峰暗自点头，道：“如此最好！铸剑派和墨家弟子将宝剑藏在剑冢中，是为了让天下间少一些杀戮，如今有人要逆天而行，天公有灵，怎能让他们得逞！”

许灵却叹道：“话说回来，我独孤家和徐家是累世之交，爷爷虽有匡扶济世之心，无奈受制于人，真不知何时才能拨云见日！”

雁凌峰见她一个及笄少女有此慨叹，不禁心头一凛，暗想当年独孤去恶抗击外族侵略，何等气壮山河，如今独孤氏虽沦落海外，被中原武林视为魔教邪徒，可身陷囹圄之中，却还能坚守气节，不与邪道苟同，当真令人敬佩。

两人边吃边谈，不觉间一个时辰快要过去，许灵倦意袭来，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门外脚步声响，一名岛客说道：“大小姐，起航了。”

雁凌峰答应一声，不忍打扰许灵熟睡，悄然起身，挑帘向外张望，见海天随着船身徐徐转动，甲板上岛客穿梭忙碌，头顶的巨帆也铺展开来。

斜阳西垂，天际霞光点染，光线打在他脸上，清风拂面，神怡气爽，倦怠之意一扫而空。

雁凌峰转身回到床边，守护在许灵身旁，闭目沉思。

他回想起从大名府到南海三岛的一路惊险，不禁心乱如麻，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倘若这次不能全身而返，如何对得起父母多年养育之恩！

船身转动，许灵缓缓醒来，见雁凌峰神色愀然，忍不住问道：“哥哥，你想家了？”

雁凌峰点头说道：“离家已经两个月了，爹娘若是知道我来了南海，不知会不会担心！”

许灵不知如何劝慰，忽然挽住雁凌峰的手臂，侧脸倚在他肩头，也跟着沉默不语。

大船推波逐浪，摇曳前行，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许灵算算路程，估计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海外岛，拉住雁凌峰手臂，道：“再过一会儿等天色全暗下来，咱们便能到甲板上走动了。”

雁凌峰却道：“还是听你小叔叔的话，免得被那位楚姑娘认出来。”

“你别听小叔叔乱说，楚姐姐最疼我，就算认出咱们，也不会和旁人说！”

话音刚落，忽听甲板上传来一声呼喊：“有贼！快抓贼！”紧接着便是一阵连天彻底的铜锣声响。

锣声敲碎夜空的宁静，门外顿时聒噪起来，脚步声震颤船板，想必船上的岛客都已奔出船舱。

雁凌峰和许灵前后脚出了舱门，见一个黑衣身影在火光中萦绕穿梭，灵动异常。

“快叫楚姑娘，别让这贼走了！”

那些白衣岛客或提灯笼，或举火把，团团火光之中，剑光熠熠，杀气凛凛，将那黑衣身影围得密不透风，剑锋所指，那人看似无路可退，但最后关头却总能峰回路转，以巧妙身法化险为夷。

雁凌峰看得瞠目结舌，起初觉得黑衣人身法虽妙，每次都能绝境逢生，不过见众多岛客穷追不舍，料想他最终难逃一劫；然而十几剑过去，那人的步法却丝毫不乱，反而在剑影中穿梭来去，仿佛游龙戏凤，一步胜一步的游刃有余。

“发暗器！”

一个女子声音划破喧嚣，岛客听了她指点，纷纷把手伸向怀中，显然是要取出暗器。

可黑衣人脚尖点地，纵身一跃，刹那间飞过雁凌峰头顶，转眼来到了桅杆上。

那白衣女子见了这等身法，也大惊失色，急道：“快捉住他！”

话音犹在耳畔，雁凌峰转身回顾，却见那黑衣人动如壁虎游墙，转瞬间爬到了船帆上，来去三丈之间，竟如移形换影，令人匪夷所思！

“哈哈哈，谁敢上来？”

黑衣人居高临下，突然开口，显得老气横秋，说话间又向上一蹿，众人急忙将火光递近，见他竟已盘膝坐在船帆顶端的横木上，动作之快，直看得众人呆若木鸡。

白衣女子回过神，喝道：“暗器！”

十几名岛客应声出手，火光映照下，数十点寒星闪电般划过天幕，直奔船帆顶端射去。

黑衣人从容镇定，身形一落手抓横木，身子如纸片儿般闪转腾挪，那些飞镖挂满疾风，纷纷走空，穿过帆布向夜空射去。

黑衣人如闲庭戏水，悬挂在船帆前，皓月当空，他瘦弱的身躯迎风飘摆，形若无骨，轻如柳絮，可气息吞吐，却稳如磐石。

众岛客早已围住了船帆，手中抓镖，蓄势待发，只听白衣女子问道：“你是何人？来船上找什么？”

黑衣人尖声笑道：“好一个大美人，就是太泼辣了。你船上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你也不用费力查点了，一样不少！”

白衣女子笑道：“不知你要找何物，等船靠了岸，我帮你去找。不然这四周都是茫茫大海，阁下身法再高明，也无处逃生。”

“有劳姑娘挂念。我知道你是徐尘老祖心腹之人，我要找的东西你一定知道在那里。算起来，你我还有些渊源，你这份情意我先收下，日后再叙不迟！”

听他话锋一转，显然是要逃之夭夭，白衣女子不再迟疑，厉声喝道：“动手！”

黑衣人脚跟一磕船帆，借这微乎其微的力道竟已纵身飘出几丈远，身后数十点寒星飞向四面八方，哪里沾得到他的汗毛衣角。却见他跃出船舷，头朝海面，仿佛鸬鹚捕鱼，猛然扎了下去，身法古怪之极。

众人疾呼一声，匆忙奔向船边，火光照耀下，只听扑通一声响，海面溅起一片水花，人已不见踪迹。

一名岛客说道：“楚姑娘，这人真跳海了！”

白衣女子微一皱眉，道：“这片海面机关重重，他下去岂不是送死！”

岛客头目说道：“楚姑娘菩萨心肠，不过对这种人何必心慈手软！明日早起，属下带几人给他收尸便是！”说完又吩咐几名岛客到船舷四周仔细巡查，不可遗漏蛛丝马迹。

雁凌峰和许灵见风波平息，不敢在船板上逗留，转身要回到小舱中，却听白衣女子说道：“站住！”

二人闻声止步，雁凌峰心中打鼓，又听她说道：“灵儿，你上船怎么不和姐姐说一声。”

许灵见无处遁形，眼珠一转，回身笑道：“姐姐，灵儿好想你啊！”

“我不信，你想我为何还躲着我？”

这白衣女子姓楚，芳名射诗二字，是徐尘老祖的近身侍婢之一。他转眼看了看雁凌峰，问道：“这位是谁？”

许灵急忙答道：“哥哥是我爷爷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