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往事已矣,何必重提!老弟别动怒,烈某来此绝无恶意,老夫知道往次派去的人手皆是损兵折将,实在是个凶险之极的差事。这一船老少与老夫都有交情,我怎能坐视不理……”
武乘风冷笑道:“烈儒阳,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安的什么心思,我岂会不知,你和曲先生貌合神离,想的是如何将他扳倒,如何谋取权位!”
雁凌峰得知这半路来客是驱阳坛坛主烈儒阳,听其话意,此人与武乘风的关系似乎颇为不睦,他乐得渔翁之利,只盼这二人当真内斗起来。
这时又听袁剑说道:“两位坛主,一家人何必说两句话。大家都是为了机关石而来,容袁某说句实话,纵使咱们齐心合力,能不能办成此事还在两可之间,两位坛主私下恩怨,事后再谈也不迟。何况今日还有梅先生在场,咱们最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烈儒阳却怒道:“以和为贵!哼,老夫来此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有人小肚鸡肠,非要找老夫的晦气!武坛主,老哥是和你有些恩怨,可你也不该提前开船,不等我来也就罢了,老夫如今和你好言相待,你却为何不识时务,跟我使脸色!”
独孤阳平道:“烈世伯,武坛主,且看在众位同船共渡的情分上,暂且放下争执。烈世伯,大家以为您老在谷师叔和重阳王爷身旁,脱不开身罢了。若知你会赶来,怎会提前起锚。”
独孤家的面子重于千金,那两人听了此话,果真停下口舌之争。雁凌峰动身走到屋门前,正要透过窗扇缝隙,看个端详,又听烈儒阳说道:“贤侄说得正是,烈某来此并非为了私怨。武坛主,你我之间那点计较比之老祖的大事当真微不足道,不如咱们先放下芥蒂,等这一行之后,再做个君子了断不迟!”
雁凌峰探头看向甲板上,只见一个黑衣老者端立在船头的风灯之下,他身无兵刃,一手贴在腹前,一手背在身后,灯光倾泻而下,笼罩在他宽阔高耸的肩头,仿佛一尊山神像般伫立不动。雁凌峰忽而想起在封神台下见过此人,才知他就是烈儒阳。
武乘风冷笑道:“好一个君子了断,武某便等着你!有众位作证,你抢走武某的东西,这回到了天洞中,无论事情成败,哼,也只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我想众位也会守口如瓶,只说那人是被洞中机关所害!”
雁凌峰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何恩怨,竟到了一决生死的境地,暗想这南海九宫门果真是勾心斗角,错综复杂。他唯恐天下不乱,只盼烈儒阳早些出手,将武乘风打得一败涂地,那时武乘风便顾不得再来算计他,也算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甲板上的众人重新落座,雁凌峰不敢出声,靠着墙壁徐徐坐下,忖思道:“念雪,我真是没出息,若是我自己有本事,何必受人欺负,还让你处处为我着想。”想起当时在杭州城郊竹林中的往事,感慨颇深,唏嘘不已。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听着窗外海风习习,远处竟隐约起了雷声,急忙看向窗外,方才还是皓月当空,这时却已愁云万里。窗外的交谈声在海风中更显得含糊不清,雁凌峰徐徐起身,忽觉得浑身酸痛,两只眼皮沉重异常,显然是疲劳至极,若非顾及情形凶险,想必阖上双眼便可睡去。
窗外海风虽大,但烈儒阳内劲充沛,中气十足,只听他说道:“这位司空先生身法高超,烈某方才亲眼所见,曲先生说,只要司空先生能鼎力相助,找到机关石,那只昆仑山的雪灵狐便送给你。也请看在重阳王爷的金面上,司空先生定要尽力而为。”
司空捷喜出望外,急忙提杯起身,拱手敬向烈儒阳,道:“有烈坛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即使没有曲先生如此厚恩,只要我家王爷一声令下,司空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旋即又说道:“方才一时莽撞,擅闯贵派禁地,打扰了曲先生和烈坛主,在下就此赔礼。”
烈儒阳举杯敬还,摇头笑道:“诶,不打不相识,何必放在心上。”
听这两人寒暄客套,武乘风显然大为关火,他一顿酒杯,将头扭向另一侧,仿佛这席中有谁和烈儒阳说上半句话,便成了他的对头。
雁凌峰神乏意怠,转身又靠在墙壁上,闭目凝神,准备小憩片刻,休养元神。然而刚刚入定,却听远处有人嚷道:“哪里来的船?剑灵山北路禁地不得擅入,请绕道而行!”
雁凌峰猛然惊醒,又听独孤阳平喝道:“瞎了眼,不认识这船上的人吗?”
来船之人借着灯光打量,语气霎时变得温和,道:“小人不知,原来是独孤公子,还有烈坛主!啊,骆……武坛主……”
烈儒阳道:“我等是奉老祖令旨,去天洞中行事,小兄弟不知者不怪,你这就去前面引路……”他话未说完,只听武乘风道:“要是再有人敢过来盘查,我便要了你的命,滚!”
小船上的一众岛客听烈儒阳语气肃穆,本已十分胆怯,又听武乘风怒斥,更不敢逗留,慌忙调转船头,向天洞赶去。
雁凌峰倚墙而坐,不多时,恍惚觉得耳畔风声渐小,周遭灯火也跟着明亮起来。他小憩片刻,徐徐睁开双眼,但听船底木推开水波,发出阵阵哗响,尤显得宁静安详。
雁凌峰站起身,借着灯光向窗外看去,见那满天愁云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嶙峋奇异的石壁,他闪念一想,心中了然,猜知应是到了“天洞”之中。
他转眼看向甲板,只见船头两侧站着十余名岛客,两只手中各拿着一支火把,共计三十余只,火光将方圆十丈内照耀得明亮如昼,光亮中,一条长宽皆有十余丈的石洞现在眼前;脚下这艘船虽然不小,可行进时,便如蚂蚁爬入一管木箫中,足见这“天洞”二字名副其实。
他揉了揉双眼,见洞顶悬挂着无数条冰晶,仿佛锋矛利刃,泛起阵阵晶莹,闪烁一道道寒光,真如置身幻境,却又如刀悬颈上,壮美中流露杀机。不知不觉间,他周身上下竟已止不住地打起了寒战,再看手中剑鞘,更敷上了一层薄霜。
他抱起两臂,揉搓身上单衣取暖,正在此时,忽听独孤阳平喊道:“韩兄,快下来。”
雁凌峰寻声看去,见独孤阳平等人身披大氅,由舱中走向船头。他不敢犹豫,推开身前的两扇窗子,纵身一跃来到他面前,问道:“可是到了剑灵山吗?”
独孤阳平笑道:“正是,咱们已进了天洞之中,正在剑灵山底。这里气候异常,韩兄可觉得冷了?”说着向舱内一摆手,一名岛客应声走出,将一件棉衣递向雁凌峰。
雁凌峰伸手接过棉衣,穿在身上,问道:“阳平兄,咱们何时登岸?我……”
独孤阳平笑道:“咱们这回先去找一样东西,船上的人都要去,这是两位坛主和梅先生的意思,我也不好说什么。还请韩兄弟赏面,只要寻到此物,咱们即刻返回,再登岸不迟,那时有我等一起护送,保管再无差池。”
雁凌峰心中早有盘算,深知独孤阳平说出“赏面”二字纯属客气,余光扫到另外几人的脸上,只怕自己说出一个不字,便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眼下别无他法,只好说道:“这也无妨,只要阳平兄答应我的事不会食言,其余悉听尊便。”
独孤阳平爽朗一笑,对烈儒阳说道:“这位便是我说的韩兄弟,他要去剑灵山,还请烈世伯赏面。”
烈儒阳在封神台下和雁凌峰有过一面之缘,他过目不忘,早已一眼认出,道:“贤侄不必多说,既然是独孤岛主的客人,烈某也无话可说,只要你看稳了他,别再惹出什么乱子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