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快来看,快来看!”守业在车厢里直起半个身子兴奋的指着外面说道。
怜儿顺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接着“噗”的一声笑了,但又不想让守业觉得难堪,尽量憋着。
“这马不马,牛不牛的是个什么东西?”
“傻瓜!”
不就是一支驼队么,看把守业给兴奋的,再瞧瞧他那样子,就像是乡巴佬进城,亏他还读过那么书呢,没曾想连个骆驼都叫不上来。
窦二哥也被逗笑了,说道:“这是骆驼!”
守业脸上喜着,“这家伙背上怎么还有两个大包呀?”
怜儿听了再也憋不住了,她笑弯了眼,笑弯了腰,直接趴在车厢板上笑了。
“我说的不对吗?那不就是两个包么?”守业撇着嘴问。
怜儿出生在这里,也生长在这里。她的性格就如茫茫草原一般开阔明朗,的确于她而言这些早已是习以为常,融为生活的一部分了。
“那两个包叫驼峰,这骆驼是专门走戈壁沙漠的,足足半个月不喝水也渴不死,就指着那两东西呢!”窦二哥解释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守业瞬间觉得自己对这世间万物知之甚少,在三里屯时,仗着自己见了几本洋书,就感觉比别人见了世面,如今才知道书本中的那句话“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总结的是如何到位了。
骆驼身上两侧挂着货物,脖子上的铃铛迎风叮叮当当作响,几匹连串起来,就像是在演奏一首曲子,好衬现在的景。一轮残阳,半壁土墙。
这土城墙几乎倒掉了一半,上面满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子,守业想问那些窟窿眼是哪来的,但又怕怜儿笑话他,现在他觉得自己年龄的优势全无。
过了外围的土城墙的豁口,里面就是别样一番景色了。在右手方向斜着看去,居然有一座灰砖砌成的城门,城门东西延伸也是灰砖砌就的城墙,一直与土墙平行到了远处。
这便是包头城了!模样是要比三里屯气派一些,守业出神的望着,怜儿也不像刚才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也在审视着这座城池。
“吁!”窦二哥呵斥住了马。前面排着一溜长队,在挨个接受检查。
窦二哥顺便望了一眼城门楼子,那上面也加强了防卫,当间摆了一挺机枪,几个大兵瞪着眼睛,虎虎生威,倒是面生。
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窦二哥心里正想,检查的过来了。这人窦二哥认识,是县衙的捕头,因为脑袋上生过疮,头发秃了一大片,人们背地里都叫他白皮子,但他确实姓白,都是城里的老熟人了,窦二哥从不避讳,张口就叫:“白皮子!”
这货一听,脸上乐滋滋的小跑着过来了,“我就说了么,这一早见你马帮兄弟们拉着货入城了,就没瞧见你窦把式,还以为你这老家伙胳膊腿不行退出江湖了呢!”
“嘿,我倒是想闷在家里,这不是娃还小了么?”
白皮子往车上看了看,“吆,这是出去寻了个女婿,还是捡了个儿子呀?这小伙,白白净净,便宜都让你老小子给占了!”
窦二哥笑笑,从车上拿下来一个包裹,给那人递了过去,边说:“也没啥稀罕的,这里面是一坛边城白!就便宜你小子了。”
白皮子一看就是个酒鬼,忙把包裹接过来,口水已垂了二尺。“可是三里屯的边城白?”
“那还有假?”窦二哥笑着说道。
“还是窦把式了解我,不过这小子是?”白皮子压着嗓子问。
“我一远房外甥!”
也不知白皮子信不信,反正守业看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或许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怜儿的“童养婿”了!
“这发生什么了,我看城门楼都是些面生的?”窦二哥反问了一句。
“还不是革命党闹的!”白皮警觉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又说:“都是樊屠夫的兵!最近可你们也要留神,没事尽量少出门,说不定那天就打起来了!”
窦二哥点了点头,白皮转头对盘查的人喊道:“这马车我检查过了,放行!”
白皮说完,城门口那边卫兵就把拒马移开了。窦二哥抱手作揖答谢,完后跨上车辕,“驾”他喊了一声,车轱辘吱吱呀呀开始走了!
城门进去就是主街,或许是要傍晚了吧,街上并没有太多的人,一些店面商铺的伙计已经开始在装门板,有的认识,都和窦二哥打招呼问候。
守业隐约感觉到他这个舅舅在这包头城也算是个有面的人物,不禁自己也得意起来,坐直了身子,看着那些干活的伙计,从他们眼里守业看出了羡慕。
马帮,外行人眼里觉得不就是个赶马车的吗?但在商行这条道上,谁人不敢不敬上几分!有钱的商户一般都有自家的马队,但对中小商户而言,就没能力养了。所以大部分货物渠道都是要靠马帮来办,尤其是这路上,现今又不太平,一般除了镖局,就是马帮还有能力让土匪忌惮几分!
车沿着主街走了一会,然后在一个十字街口向右一转,一直走到快城墙根了才停下!
这里便是马帮了,大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四周几乎都是马棚,第一眼还让人以为是到养马场了。
守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马,黄的、黑的、白的、花色的,一匹匹马儿被照顾的精神抖擞,肌肉线条硬朗。可能是见着同伴了,或许是见着生人了,这些马都扬着脑袋往外面望,一些还哼哼唧唧的。
窦二哥刚停下车,忽然从正面马圈跑出来一个愣头小伙子来,这是守业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杂乱的头发胡乱编了一个辫子,碎碎毛毛的垂在脑后,可能营养不良,稀稀松松,细看了感觉还没自己的一半粗呢!不过个子已经长起来了,两条腿恨不得就长在了脖子下面。
“师傅,您回来了?”小伙黑黢黢的脸带着笑容,一笑满口的白牙。
“嗯!”窦二哥应了一声,小伙过来帮忙接着行李,左右挎在胸前,然后手臂一张,等着接怜儿了。
这动作自然娴熟显然是经常这样了,可谁知这回这“死丫头”竟回头看了一眼守业,红脸说道:“守业哥,你下去接我!”
守业先是愣了一下,他从小伙眼里看出来了几分尴尬,就像是暖脸贴了冷屁股一样,笑容僵在那里。
窦二哥往这边看了一眼,说道:“扎根,东西给我,你把马牵走喂点草料!”
小伙笑容一下没了,眼里露着不情愿,他把身上的行李给了师傅,然后过去牵住马,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守业跳下车张开双臂,怜儿撒娇说道:“守业哥,你可得接好我了!”
说完,一下跳进了守业的怀里。
“死丫头!”窦二哥笑着骂了女儿一句。守业也笑了笑,但偷瞄了一眼扎根,见到的是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