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师父把我喊到屋子里的那天应该是夏至，从小，我和师父的关系算不上多亲近，但是毕竟是师父把我从山下捡到带回门中的，又认我为弟子，传授我功夫，对于我而言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所以，关系亲近不亲近的我并不在意。”

也是，八岁的孩子，每天跟一群年纪相仿的师兄弟，一起生活一起习武，与师父之间的关系的确不会特别在意，更何况有个性格沉稳的师兄在旁关照。

“师父把我喊进去之后，直接跟我说了我的命格，并言明我不适宜再留在门中，应该下山去历练，如果门中有事，会安排人去联络我，还要求没有传召不能擅自回来。”

我转着眼睛，的确是想不明白禅秋此举的用意，偌大的檀云门竟然会容不下一个八岁的孩子吗，再特殊的命格，以仲水大师和禅秋自己的本事会解决不了吗？

“我虽然不情愿，但师命难违，只得收拾了行李下山，第一次下山就是师兄送的我，还好有师兄，否则云岭山之中凶险重重，我身手又差，恐怕还没走出去就没命了，只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师兄把我送出了云岭山之后就离开了，临行之前告诉我，最好远远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按照鲁文说的，他下山的时候鲁霁也不过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不是巧合，应该是在那个时候，鲁霁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他没有告诉鲁文，而是用自己所认为的方式执拗的保护着自己的小师弟。

如果早就已经感知到了危险，鲁霁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自己不脱身，和鲁文一起远走高飞岂不是更好？

“我从小在檀云门长大，刚进到市井之中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道买东西需要给钱，开始的两个月日子过的跟乞丐无异，好在慢慢的跟着别人学，又遇到个愿意收留我的道婆，我跟着她到处给人驱鬼镇邪，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鲁文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有朵羞答答的红晕，看来这个道婆应该也算是他生命中比较温暖的记忆了，也难怪鲁文后来会走上捉鬼画符这条路，道婆应该是领路人了。

“十一岁那年，师兄找到了我，三年的时间，师兄的个子已经比我高了一个头还要多，我跟他说话都要仰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师兄好像变了，虽然他也和之前一样关系我，但我就是感觉到他有些沉默和压抑，不管我说什么，似乎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我能肯定，在鲁文离开的三年里，鲁霁一定是遭遇了什么，想到沈苏的检验结果，鲁霁患有很严重的狂躁症，狂躁症除了遗传因素外，还有就是自身性格孤僻、敏感、适应能力差，还有受到强烈的外界刺激，按照鲁文的说法，鲁霁的性格并不算孤僻敏感，遗传因素似乎也不成立，毕竟在鲁文离开之前鲁霁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鲁霁的狂躁症就应该是起源于这三年。

“这之后，我又见过师兄两次，中间我回过两次檀云门，但是师父恰巧都不在，我也不过匆匆住了两日就再次下山，因为我觉得檀云门好像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所有的师兄弟都变得十分的古怪！”

“古怪？此话怎讲？”

鲁文的这句话一下子调动起了我的兴趣，因为我一直觉得檀云门有古怪，按照鲁文说的，两下印证，证明我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同了，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与之前不一样，我一直把檀云门当做自己的家，把师父当做生身之父，把师兄当做胞兄，只是从那以后，我却再也不想回檀云门。”

鲁文的语气有些低沉，他对我隐瞒了一些东西，一些他知道的却不想说的东西，事到如今，对于檀云门对于禅秋他还是心存维护的，对此我除了表示同情还真的说不出别的什么，只要是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我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鲁文能够跟我说这么多，就已经是对我的莫大信任了。

“鲁文，我想问问你，当然，我绝对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鹅颈饭馆呢？”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我下意识的回头，竟然看到鲁文的脸色惨白，眼神之中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排斥，似乎我问的这个问题像是一把利剑一样直接插到了他的心里，让他痛苦万分。

看到鲁文的样子，我有些后悔，但是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的水，想收也不可能收得回来，我现在只能肯定一点，那就是在鹅颈饭馆的那段经历对于鲁文来说就是一场噩梦，还是一场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能刺穿心脏的噩梦。

“鲁文，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关系的！”

我终究还是觉得忍不下心，出口安慰了一句，但我原本就是个不太擅长表达的人，这算是我能想出来的比较温和的话了。

“八爷，你去过鹅颈饭馆吧！”

鲁文的这句话不是问句，我也没有否认，直接点了点头，而且还顺带着提了一嘴，只是没有提起明妃墓的事。

“鹅颈饭馆的老鲁你听说过吗？”

老鲁？

鲁文怎么会突然之间提起老鲁，我当然知道，张任寿临死之前交代我的事情就是有关这个老鲁的，上次去鹅颈饭馆到时候也听到了张任寿和老板娘的对话，老鲁就应该是饭馆的老板了。

诶？

鲁文，老鲁，难道这两个人之间有关系？

“八爷，你猜到了什么？”

“呃......这个.......”。

我顿了顿，这个猜测还真不好说出口，毕竟鲁文是禅秋从山下捡到的孤儿，事情具体怎么样，说的深了反倒让鲁文难堪，于是直接摇了摇头。

“八爷，这不是你的性格啊，你直说就是！”

“难道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我说的比较含蓄，血缘关系总好过其他的猜测，也算是给自己的话留条退路，听到我的话，鲁文扯着嘴唇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实在是太难看了点！

“老鲁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