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此届三宗会武在念空的心中是何等地位,他为空溟等年轻辈弟子保驾护航,显示出的是“舐犊情深”,不亏是佛门大禅,慈悲之心,处处显现。当然,此行的最大目的,还是与正一子会同剑脉亚神百里绛商榷一件事关人境的大事来,但这些秘辛之事岂能为外人道也。是以,寻常人看来,念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起到“定海神针”之效用,为年轻一辈,加油鼓气,同时,考核弟子的德行修为,以备咨询。
梵若寺一向以内敛低调处事,没想到,却在首局就大放异彩。而且全程空溟无一疏漏,佛修真气源源不断,把气宗上官桀压制得死死的,一点机会也不给上官桀,叫他好不郁闷,如行云流水一般,尽显佛门大弟子的风采。把观礼台的众人看得是连连惊叫,都纷纷为上官桀捏一把汗,遇上空溟,算是上官桀流年不利了,也怪他时运不济,抽到了和空溟的签。
最满意者,确是空溟的师傅,梵若寺武堂主持行空。行空全程观下来,对空溟的表现大为满意,空溟表现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气宗的上官桀竟然如此不济,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让人眼前一亮。空溟作为自己武堂的关门大弟子,甫一出战,便是要代表武堂的,甚至是代表梵若寺的,岂有不胜之理。来气宗的路上,自己和两位师弟没有少指点空溟,甚至主持也破例指点一二,空溟在短短时间,修为突飞猛进,有此表现,算是中规中矩吧。
胜了,不算意外。
输了,也不难堪。
佛门的人似乎看到很开,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执念的,这本是佛门大忌,但即便你是佛门的大修行者,也难避免,这毕竟是人之劣根,破除不易呀!
气宗败了,自然有人不安,气宗的弟子像是从云端狠狠地被砸下来一般,登时蔫了似的。原先还趾高气昂的,不可一世的气宗弟子在上官桀败北后,虽然仍是那么骄纵,但显然有了收敛,毕竟人家赢了,本门输了。底气似乎不足了,不能再向以前那么处事了。反观梵若寺的弟子,似乎没有气宗那么照耀,依旧做他们的功课,闲暇时间,敲着木鱼,念着佛经,梵若寺的厢房的佛音从来不绝,这就是佛门弟子的德行。人境散修门派皆是佩服,拿气宗和梵若寺对比,大肆开了一把气宗的玩笑,气宗弟子脸上无光,却也无奈,只得随他们说去。
就在若祗霞山上,三宗会武如火如荼地进行的同时,山下毗邻若祗霞山最近的清平镇上,也似热闹非凡呐。其实,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得若祗霞山去的,气宗虽然地域广大,但还是容不下汹涌而来的人群。天衍日当天举行的三宗会武是人境的一大盛事,总要想去凑热闹的,这是人之本性。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可能连气宗的山门都上不去,但是还是要竭力一试,或者有契机呢。气宗为了防止潮水似的人群,早就定下规矩了,非持有气宗请假和拜帖者,一律不准入山门。气宗手里有名册,按照名册来办,想要浑水摸鱼,实在也难。
那么,就会有一批上不了气宗山门的人滞留在清平镇,清平镇和清水镇一前一后,互为兄弟镇,刘文辉就是出生在清水镇刘家的。刘家乃是大门阀,清平镇则是离气宗最近,是以,清平镇比之清水镇更为富庶和民风淳朴。试想,在气宗的荫蔽之下,还会有谁来清平镇捣乱呢。清平镇民众心中十分感念气宗的恩德,在镇中心选址修建“气宗祠堂”,供上气宗历代掌门人,在东西南北位,分别供上当代的四门首座,以示纪念。气宗祠堂虽为外姓宗祠,但香火一直鼎盛,前来求平安、问凶吉的人特别多。天衍日这天,更是人头攒动,人人都争着上头香,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和平安。
清平镇上有一家最大的客栈,换名“来福楼”,据传也是气宗弃徒所建。刘家开业家长也是气宗的弃徒,掐指算来,清平、清水两镇,凡是数得上名号的,有些家资的无不和气宗有莫大联系,要么是气宗的弃徒,要么就是为气宗办事的,气宗对于周围百里,显然掌控的一清二楚。稍有动静,想必布刻,便会传到气宗的耳朵里去。这也是为什么不敢有人在两镇闹事的原因,你这时撒泼,下一刻气宗就知道你的动向了,你还有跑么?
来福楼的生意一直不错,似乎得益于店名,老板也是善于经营,讲原本一家小门厅的路边客舍发展到占地五十亩的大酒楼,殊为不易呀。有些邻居自然不服气,愤恨道:不就是仗着上过两天气宗么,大伙儿都卖个面子给他,有什么可得意的,老子若是上了气宗,保管已经是长老了,哼!话中带酸,不难看出这来福楼与气宗的关系。
话说这日,是三宗会武的第二天,来福楼仍是高朋满座,大家纷纷举箸投食,大快朵颐间,一时觥筹交错,好不欢愉。吃着,喝着,还谈论着三宗会武的最新进程,这是眼下最受关注的消息,也是最热门的话题。
一膀大腰圆的赤膊大汉,仗着喝了几杯酒,有了些酒气,扯着嗓子呼喊道:“我说这气宗也忒霸道了,每次会武,都不让我们这些俗人去看看,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这话刚一落地,众人皆是一凛,这话说的忒是突兀了,怎么听来都不舒服呢。当下有人出来反对,一素袍老者,似乎尤为激动:“我说牛二,你也不瞅瞅你的德行,就你这样也配上若祗霞山去,跟仙人们谈道,敢情你没有学会过照镜子?”
话虽然不重,却字字戳在牛二的心上,牛二登时就火了,他这脾气上来,就是不管不顾的,谁拦着,他就揍谁。立马跳将到老者面前,凶道:“什么,你岳老儿凭什么这么讲,我牛二虽是个粗人,但凭着本事吃饭,不偷不抢,我的德行怎么了?”
牛二手一挥,指着众人,再次嚷道:“大伙给评评理,岳老儿毁我清誉,这话怎么说呢!”
众人听着牛二的辩解,心中开始思量,讲实话,牛二虽然人粗了些,但平时也算自力谋生,没有什么大过。待大家也算客客气气,无甚出格的地方,但是又一想,他今儿的话是难听了些,也不瞧这是什么地儿,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在人家气宗前门人的地盘上说着气宗的坏话,而且还是在天衍日这样的当口,能有你的好么,不群起而攻之,算是待你客气的了。
牛二望着众人满是得意,以为众人不开口,便是帮着自己呢,马上转怒为喜,打趣道:“岳老儿,你看到没有,大家到底是向着谁的!”
岳老儿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大家不言,只不过不想让牛二难堪,但自己既然站了出来,自然要点到底的,他冷哼数声,用不阴不阳的语气道:“牛二,你且看看大伙儿的脸色再讲你的大话吧,你看他们有接你的茬的么,大伙儿是怕你难堪,是以不言的,你倒是没脸没皮,以为大家都似你一样,不懂规矩,不操德行!”
若说刚才这是刺痛了牛二,这番话则是重重地砸在了牛二的心中,牛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大觉无光,只是碍于颜面,不好发作,只能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他举起双臂,大声呼道:“怎么,没人赞同俺么,俺说的不对?”
牛二一语抛下去,几乎无人应答,牛二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重重地叹了几口气,把握在手里的酒壶砸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来福楼,在一些的注目下,渐行渐远了,看得出来,他原本坚挺的背脊有些歪了,走路踉踉跄跄的,像是要跌倒一般。
岳老儿见牛二走远,回到位子上,对着大伙儿说:“好了,牛二走了,大伙继续吃着喝着,莫要叫牛二那厮坏了我们的兴致,他本性不坏,许是酒后乱言,大家多包涵些。”
众人心中怎么会不明白呢,岳老儿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从来没有对人红过脸,这次居然破例跟牛二吵了起来。这也让大伙儿颇感意外,这岳老儿怎么了?
“这岳老儿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你还不知道吧,他的孙子刚刚被选入气宗,上了若祗霞山了。”
“那就难怪了,自己的子孙在若祗霞山,当然要处处维护气宗的名誉了。不过,牛二也是,忒不懂形式了,在这节骨眼上,说出这样的话来,委实欠考虑呀!”
刚才牛二一打岔,众人的话题被中断了,牛二一走,大家纷纷继续讨论着刚才的话题。
“咯吱”一声,来福楼的大门被推开了,众人只道是牛二又来路折返了,怎么,他还想来跟岳老儿吵上一架,解解口痒?
“呼呼”几声,几道黑影快速地闪了进来,奇怪的是,他们都统一着浓黑色劲装,而且身材都高高瘦瘦的,似乎不想这一方的人。带头的,腰间别着一把星月刀,很是突兀。不过大家也不觉得奇怪了,这肯定是其他地方来的修真,只不过样式奇怪了些,或许是蛮疆一带的,装束跟此地迥异。
马上就要小儿迎了上去,满脸堆笑,道:“几位客官,是住宿,还是用膳呐?”
“给我几件好的房子,速度要快。”领头的声音很尖很涩,然后感觉是飘飘忽忽的,似乎像是恹恹卧床的病人所说一样,但瞧他身段,又不像是有病之人。
总之,不仅仅是他们的装束,他们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古怪和稀奇,这到底是哪一路人马呢?
来福楼的店小二招呼着那波人上楼去了,众人不解,怎么他们都不要用膳么,急急忙忙就去休息了?有些人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但细细一想,有发觉不到什么不对路的地方,是以,就随他们去了。店小二下楼时,满脸笑意,想是受了什么赏赐了。
岳老儿夹了一筷菜食放入口中,然后问道:“我说小安,你倒是得了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喜笑颜开的,你上回娶媳妇也没见你这么乐过?”
店小二跑到岳老儿跟前,替他拿起酒壶,又斟了点酒,笑意吟吟,从怀中掏出一物,大家觉得晃眼,再仔细一瞧,好家伙,足足的一锭金子,看样子成色十足。
“那些官人赏了我一锭金子,我刚刚咬过,成色十足,绝对纯金。”叫小安的店小二将那锭金子举过头顶,又在人群中来回走动,耀武扬威地炫耀着那锭金子,好不得意。众人哗然,好大的手笔,要知道这锭金子,可以办好些事情了。打赏给区区店小二就如此阔绰,或是哪里来的大富贾吧,只是他们为何穿着装束如此怪异呢?这点,和他们脑中的豪门巨富,大为不同,或许是把招人眼馋,惹出事端吧。
岳老儿挑起筷子,指着店小二道:“小安,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官人,老儿我瞧他们,都是像一路修真。”
“岳老儿,你倒是说说他们是哪路神仙呐?”
岳老儿细细思忖了一伙,自己在这清平镇也住了几十载了,见过的修真异士倒也不少,只是这路人马,瞧他们装扮和行事风格,实在捉摸不透,叹道:“我也是凡人,怎么知道神仙的事情呢!”
他的答复早在众人意料之中,大家还盼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还是一知半解。于是哈哈大笑,该喝酒还是喝酒,该吃菜的还是吃菜,刚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店小二对着岳老儿,挤了一下眼睛,心道:你这老家伙,莫不是看我得了打赏,妒忌吧。对着岳老儿一番挪揄道:“岳老儿,谁给我金子,谁就是官人,谁就是爷!”然后抛着金子,一路哼着曲子,就跑到后堂去了。店小二心里雪亮,他伺候过哪些所谓的修真道士,莫看他们表面一副仙家神人的模样,穿着打扮极为普通。有些甚至是破旧潦倒,他们的银两付了房资和膳费,哪里还有余下,这类客人,他是最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