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这来福楼的主人少时也是修真一类,是以,特别关注,对待这类客人,要好生伺候,不许怠慢。店小二本希望他们赏个什么仙丹妙药的,没想到一次打赏也没给,这是叫店小二最恼火和郁闷所在,这帮牛鼻子,忒不懂人情了。店小二对于修真中人,没有什么好感,这下,印象更差。
岳老儿望着店小二远去的背影,摇头苦叹,轻声道:“这娃娃,哪里知道,没有气宗的庇佑,我们的日子有如此滋润么。”
坐在岳老儿对面的一位书生模样打扮的人,举起酒杯,冲着岳老儿道:“岳先生,你何苦跟这厮多言,满饮此杯,无需去想哪些烦心事了。”
岳老儿摇摇头,老了老了,奇思怪想都出来,这本就不干自己的事情,何苦来哉呢。对着书生,举起酒杯,满满饮完杯中物,再也不去想了。
三宗会武的第二日,便有一波行踪诡异的人入住了距离气宗不过数里的清平镇来福楼,清平镇的人没有在意,以为是寻常的修真人士,也是来观礼的,因没有拜帖,而只能止步山门,在这山脚下的来福楼住下,打探三宗会武的最新动向。可清平镇的人哪里知道,这波人的来到,会给这个平静的小镇带来灭顶之灾呢,三宗又哪里会知道,当这波人的脚踏上清平镇的土地的那一刻,人境再无祥和,妖孽之气将笼罩人境,繁衍数百年之久的人境第一大修真门派将经历开派以来的罕见浩劫,血腥的气味,到时渲染了这片曾经安宁祥和的地方,直如阿鼻地狱一般。
三宗毫无察觉,会武之事如期举行,第三场比试是剑脉涫溯对阵梵若寺空相,这场比试丝毫没有一丝悬念,涫溯乃剑脉首席大弟子,剑脉亚神百里绛的关门弟子,也是被誉为剑脉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修奇才。于剑修一道,资质颇高,深谙剑脉真诀的要旨,在人境年轻一辈修真中,声望仅次气宗弟子林珣,乃人境年轻翘楚中“第二人”。空相虽是梵若寺戒堂大弟子,但传言,佛修造诣不如空溟,差之甚多。但毕竟是入得这天地人榜,实力不可小觑,鹿死谁手,没到最终,谁又知道呢?
清平镇,小高村,村口一条小溪边。
小高村是清平镇中的一个村落,村民皆以高为姓,是以谓之小高村。村民大多以农耕捕鱼为业,不像清平镇上的大户,日子不是很富足。但村民皆是勤劳肯干,倒也不至于挨饿受冻,顿顿皆有饱餐,他们也大抵满足了。村口有一汪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中小鱼游弋,娃叫蝉鸣,倒也是一番景致。溪水极为青碧,村民皆以此溪为饮,洗衣打水,都靠着这汪溪水。老人有言,说是这水,是从若祗霞山流下来的,也无人探究源头,但这水确实甘甜清洌,入口极爽。
溪边,有一妇人在洗衣,瞧她麻衣粗布裹身,就知她定是小高村之人了。妇人的孩子则在溪水前游,打水嬉戏,一伙儿淌水捉鱼,一伙儿菜花招碟,妇人瞧他孩子,聪明伶俐,顿时开心,她摸了摸额头的汗滴,继续抡起木条,敲打着衣服,昨日大雨,积下了一些脏衣,今儿,要全部洗干净呢。
妇人忽闻小孩的惊诧声,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问道:“小欢子,出了什么事情了?”
孩子跌倒在地上,似乎受了惊吓,匆忙跑到妇人身边,拉扯着妇人,指着前面的上游溪水,语气也结结巴巴的,似乎发现了什么异状。妇人会意,跟着孩子前去一探究竟,到底发生了何事,叫孩子如此惊慌。妇人朝着孩子指的方向走去,细细打量着周边,没发生异常,遂问:“小欢子,出了什么事情?”
孩子面色发白,指着那溪水道:“看……看……那溪水,黑色……黑的吓人……“
妇人定睛一看,确实溪水变黑了,她也觉得奇怪,这溪水好好的,怎么就变了颜色呢,难道是受了什么污物的侵害。妇人掬起一汪溪水,凑上去闻了闻,没有发现什么异味,她一停顿,不假思索地把溪水喝了下去,就像以往喝这里的溪水一般。
妇人才觉得不对劲,腹痛难忍,当即口吐黑沫,一头栽下溪中,眼睛翻白,已然是不活了。从妇人喝下溪水,到倒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世间再猛烈的毒药,也不过如此吧。
孩子见了,活活地丢了魂,连滚带爬,大声呼救,朝村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可他哪里知道,妇人已经没了救了,一口溪水,就要了她的命。
孩子喊来了村里的长者,样子瞧上去像是村长,他望着妇女的尸身,也不敢向前,怕沾了晦气,到时候被鬼邪上了身可怎么办呢。根据那孩子所述,妇人是喝了这溪水毙命的,可是这个溪水自打自己的祖辈就开始饮用了,据说是从若祗霞山上源流下来的,这气宗的水质,还会有错么?村长踌躇不前,似乎有所隐忧,他拉过孩子,问道:“小欢子,你亲眼看到你父母饮用了溪水,尔后倒毙身亡了?”
小欢子两眼呆滞,空洞无神,魂儿像是丢了似的。他适才目睹生生母亲被一汪小小溪水给活活毒死,他年纪尚幼,实在吃不消这样的打击。显然是有些吓傻了,村长问他,他也不答,只是痴痴地说着同样一句话:“水……水……有毒……别喝别喝……”
村长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问站在一边的村民,他一眼望去,呼啦啦,围了一群人。眼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叫嚷道:“小欢子的爹,那厮去哪里了?”
旁边有村民唯唯诺诺道:“欢子他爹去山上拾柴了,说是今儿晌午回来,看来还是等一等,没有那么快。”那男人哪里知道,这一回来,便是妻子身死、幼儿疯癫的局面啊。清晨离家的时候,还是其乐融融的局面,妻子还特意为他备了干饼,留着路上吃,把水壶里的水灌得满满的。走的时候,妻子送出去好远,虽说这山上每月都要去上几趟,但是妇人心里还是不安心。每天看着他出门,便在心里祈祷,愿他平安回来,可妇人哪里知道,这一送,便是人鬼殊途了。男人也不相信,这竟是他们最后一面,往后就是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这半天的时间,就叫一个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分崩离析啊,这简直是悲惨之极。村民围观许久,有人抑制不住,很多人都是于这对母子相熟的,平时妇人待人甚好,哪里想到她就这样……已为人母的妇人们再难自抑,纷纷背过身去,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痕,少数人还是抽泣起来,真可怜的孩儿从此就没了母亲了。
村长心里也是不好过,这事发生在谁家身上都不好,不过他毕竟是一村之长,不能感情用事。他对着旁边的副手道:“柳先生来了么?”
“快到了。”副手答曰。
柳先生是村中唯一的医士,早年学过皮毛的医理,会断个诊、号个脉啥的,村里人有啥不舒服的,小病小灾的都喜去寻他问药。柳先生虽说不是药到病除,但也是治愈了不少乡邻,在这小高村积下了名声,村里的人很是敬重他。凡有大事,都要请他出面,征询他的意见。柳先生是村中的老者了,对村里的掌故旧闻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遇事自认要比旁人考虑的周全和细致,村民都听他的吩咐。
副手这话音刚落地,就有一个拘偻老者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好些人,老人家老态毕现,胡子眉毛全白了,看上去年纪颇大,怕是有百来岁了。但是瞧他的样子,虽有摇摆,但脚步极稳,一步一个印,倒也矫健,说明他身子骨还算硬朗呢。
村长见到柳先生,如见救星一般,赶忙上前搀扶,一路扶着走到了出事的溪边,然后毕恭毕敬道:“柳先生,您看看欢子他娘吧,死的太惨了,据说是喝了咱村上的溪水才毙命的,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快看看罢!”
柳先生倒也不急着去看那死去的妇人,而且不疾不徐地走到了溪边,弯下身去,细细查看那溪水,颜色确实和之前大为不一样了。之前的溪水清澈白亮,溪底的鱼儿都能瞧的一清二楚,而且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但现在的溪水,仔细去看,却是浑黑一边,而且闻上去,一点清香的味儿都没了,不过也不察有异味。柳先生心里有了定断,这溪水肯定有问题,但是若仅凭这溪水和眼前的表象,就说这妇人是死于这溪水的,太过武断了。
他回过身去,对着村民讲到:“这溪水确实与往日不同了,色黑而浑浊,诸位乡亲就暂且不要再饮用此水,待我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尔后示意村长上前附耳,村长会意,上前把耳朵凑了上去,柳先生轻声交代:叫他们都散了吧,招人好生安抚小欢子,这娃受了刺激,恐怕难以一时恢复如初了。叫人赶快去寻这妇人的男人了,叫他赶到家中,说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了,叫他们三缄其口,暂时必要讲此事传于他,以免事态扩大。
村长都记在心中,暗暗佩服柳先生处事之机智果断,姜不愧是老的辣,请出柳先生来,看样子,是寻对人了。连连点头,再道:“柳先生,这些我都记下了,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另外,你去清平镇来福楼找掌柜的,他与气宗有来往。你叫他知会气宗一声,此溪通气宗,想必最终的源头还是在气宗,看来事情不小,记住,千万不能走漏风声,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村长再次点头,表示都听进去了,然后他一指那死去的妇人,问道:“欢子他娘的尸身如何处置?”
“你叫人裹上白布,抬到我哪里去,你也别声张,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我要再细细勘验尸身,找出元凶来。”柳先生似乎还是没有明白里面的要害关节,这么一池子溪水,就能把人喝死呢?还是妇女可能有隐疾,平时没有注意,眼下暴毙而亡呢,这一切皆是有可能呢,武断地把所有根结都归到溪水身上,显然不妥。
村长连忙命人讲妇人尸身抬走,然后亲自赶到清平镇上去,他要亲自去找来福楼的掌柜的,把这里发生的奇闻跟他讲讲,好叫他知会气宗一声,快些叫气宗派人来,查明真相,还小高村一个宁静。
柳先生刚要离去,发现一只母鸡在溪边饮水,啄了几下,然后头一歪,也登时倒下毙命。老者大吃一惊,上前仔细翻看,怎么,连牲畜都死于此溪了,当真是这汪溪水的问题了,柳先生心中明了,事情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来福楼的一众黑衣;
小高村的乌黑溪水;
连二连三的怪异的事情发生,到现今,已有两条性命葬送了,如果那只可怜的小鸡也算上的话,它也是一条生命啊。气宗没有丝毫觉察,三宗会武还是依旧进行着,若祗霞山上的神仙们怎么会理会山下这些凡夫俗子的生活哩?依照三宗会武的旧制,凡一榜(甲乙组)比试过后,间隔休息一日,让先前的比试者有喘息之机,也让后来者做好充分的准备。
是以,天榜之战结合后,气宗宣布休停一日,明日再作比试。三宗无不击掌喝之,这届三宗会武的惨烈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气宗、梵若寺、剑脉各自的布置都不及变化来得快。胜方有胜方的想法、败方亦有败方的打算,休息之日,三宗的人岂能安稳休整待毙。纷纷闭门磋商,各派长老皆是拿出绝好的丹药和轻易不出手的炼器,给到各家弟子,想要在此短短的一天之内,助其修为上升一个层级。他们哪里会不知道舍本逐末的道理,都是有修为的高人,但是眼下名利胜负,似乎更重要一些,那么也就不管那么多细枝末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