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辉伺候完那婆娘后,又回到清水镇的街道上巡逻去了。一天三趟,早、中和临天黑那伙,刘文辉十几年就是怎么过来的。
“嗨,师傅,这儿,我在这儿呢。”说话的正是金大德。金大德是刘文辉才收的徒弟,为人机灵,爱耍小聪明,但很热心。刘文辉蛮喜欢这个孩子的,他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传人,在自己百年后,就由他来巡街,当捕头了。
“晓得了,你在那呆着,我马上来。”刘文辉穿过街道,来到悦来客栈,巡街完毕,来这喝茶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了。
“师傅,徒儿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最喜爱的铁观音,那边请。”
“好小子,就喜欢你这机灵劲。”
刘文辉还是来到那个老位子,端起茶盏,细细呷了口茶,“嗯,这茶不错啊。”
“那是,徒弟办事,还会有错啊。”
刘文辉正想夸徒弟几句呢,悦来客栈的老板过来拉扯刘文辉的衣袖,示意一旁说话。刘文辉纳闷了,就随掌柜出来了,他问道:“王掌柜有何要事啊,不要碍着我吃茶啊。”
“刘捕头,最近本客栈来了两个奇怪的客官,一出手就是两锭金子。但是住的却是地字房,而且光打听人,不做生意,也不似寻亲啊。”
刘文辉闻言,大惊,他一把抓住王掌柜的胳膊,两眼放出骇人的光芒,急急道:“那两人在那,什么模样?”
王掌柜从没见过刘文辉这幅样子,但他还是本着一个良好镇民的心态,说道:“一男一女,两人都打扮入时,男俊女靓。而且两人都配有一柄剑,我看的出应该身手不凡,住在二楼左手第二间。”
刘文辉凝思一伙,放下王掌柜,拔腿而去,连自己喜爱的茶都没喝完。
“师傅,您哪去啊?”金大德颇为不解,刚才还好好的。他转身问过王掌柜,觉得事有蹊跷,也跟了上去。
可是哪里跟的上啊,刘文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金大德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在路边瘫坐下来。望着师傅远去的身影,他只有无力地摇头,他本打算就怎么回去算了。可谁又知道啊,他刚想转身,被人猛拍了下肩头,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刘文辉。
“师傅……”金大德有点匪夷所思了。
“大德,回去告诉师母,说我不回去吃饭了,让她自己弄。”刘文辉话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可是……”金大德满肚子的不愿意啊,师母——那是什么人物啊,在整个清水镇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跟她老人家提师傅不回去的事,挨揍怕是免不了了。
刘文辉急急忙忙赶到清水镇外的柳树林里,飞跃上一棵树,掏出一套白衫来。缓缓地落地,如一朵浮云一般,不留半点痕迹。他麻利地换上,走到一块石头边上,双掌收势,须臾间,再送出,只见那块大石已有裂缝,他双手再使劲,那大石“砰”的一声裂地粉碎了。
他从那石头中取出一把青铜驳剑来,那剑上的血迹仍依稀可见,还能隐隐听见寄宿在那柄剑上亡灵的哀怨呢。
他随即坐了下来,双腿盘坐,两手端放于胸前,双眼微闭,嘴干裂得不行,额上已现豆大的汗滴了。那柄驳剑发出淡淡的光泽,随势而动,渐渐没入刘文辉的天灵盖中。只要是稍微懂得点武功的,便知道此人已得剑道之至高境界——人剑和一。
天也黑了下来,乌鸦在树上“嘎嘎”地叫,叫的人心慌意乱的。刘文辉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了,嘴唇愈来愈干,甚至已见血丝了。刘文辉的双手在颤抖,嘴唇也抖得更厉害了,他周身都泛着银光,树上的一片叶子飘落下来,还未触及刘文辉的身体,便化为灰飞了。
刘文辉缓缓站了起来,运气调息,双眼猛地睁开,剑也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剑在发着光,人也有淡淡的银光,似天神下凡,直如剑仙临世,卓尔不凡。
他没有半点迟疑,踮起脚,快速飞奔至镇内。目的地——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已在眼前,刘文辉以极轻巧的手法登上客栈,直奔二楼地字客房,去找那两个“怪人”。
此时,在地字房中的那一男一女,心情亦是沉重,两个各揣心事,在桌边坐着,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那男子抚摸着剑柄,眼睛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繁星闪烁地可人,可谁又能明白他此时的心境。
“刚刚接到上面的密令,是格杀令!”女孩淡漠的口气,不带任何生气。
男子站了起来,在房内踱步,愁云将他漂亮的眉毛锁得紧紧的,用略带沙哑,磁性绵长的口吻道:“娉婷,你道我不想完成上令吗?可现在连那人的影子都没觅着,你我究竟如何下手?”
“怎么仅仅是这样,就把我们六扇门最年轻有为的捕头给难住了。笑话,要是让上头知道了,还不夺了你的牌(古时捕快人手一块朝廷颁的腰牌,夺牌即意味着革职)。”
“呵呵,你有什么眉目吗?”他又踱回桌子,重新坐了下了来,手持茶盏,奇怪的是他只是凝望着茶盏,却不喝里面的茶。
“枫霖,我刚刚去翻查过清水镇的户籍史料,才发现了一点眉目。有两个人在那里面没有任何记载,甚至连何时来此地的没只言片语,而且据查,曾经有人看到那个人家里有一把青铜宝剑来着!”
那个叫“枫霖”的男子双目发光,“哦,是吗?那人已经来了!”话未及说完,他就转身,将茶盏用大力掷出,直取门口。
说时迟,那时快。刘文辉还在门口俯耳倾听屋内的谈话,眼见茶盏向自己飞来,不亏是多年老手,一招“千摆手”,就将茶盏轻易接住。
但是他低估了这帮人的实力,前面只是虚招,真正的花头在那只茶盏上呢。那茶盏原来暗含劲道,刘文辉一个不留神,被那男子所发出的暗劲击中。亏得他内劲深厚,遭此一击,仍无大碍。
那男子表面平静,心中却大骇已极,那劲道自己用了五成功力,若是常人,早已毙命,就是寻常高手,也应重伤在身。可眼前此人全然无碍,其实力真不是一般的强劲啊。
“来者是客,何不进屋一叙!”那男子不明深浅,不敢妄动,来了招以退为进。
“哈哈哈”刘文辉放声大笑,“在下十几年未涉足江湖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成想出了你等这样的高手,真是做了井底之蛙了。”
男子双手作揖,面无表情道:“前辈过奖,雕虫小技,实在不敢献丑。”
黄衫女子可等不及了,不想与之再磨菇,上前一步,道:“老东西,快报上名来。”
“不要问我是谁,你们也无需知道,然在下却知道你们此行目的,也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此地不宜说话,随我来吧。”
刘文辉话未及说完,就掠出窗外了,其身形之快令人咂舌。
那一男一女相望一眼,彼此明白,也纷纷跳出窗去,随刘文辉出去了。
刘文辉一路狂奔,疾走如飞,那两人根本赶他不上,很快刘文辉的身影已经超他们数十丈之远了。
“李哥,那怪人不见了。”黄衫女子很是着急,她有一种直觉,一种来自本源的直觉——这个老头身上就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此人不仅内力雄浑,而且身法轻盈,已入当今少数几位绝顶高手之列。你我需小心行事,他即叫我们前去,沿途自然留下记号了,你再仔细寻寻。”
论起江湖经验,李姓男子自是比那女子多了不止一层。
那女子果然在树上发现了引路记号,她不得不服李霖枫心思之缜密,手段之高明。
“快走吧,那人肯定该等着急了。”李霖枫使出御风术,加快了步伐。
当他们赶到时,刘文辉早在那里久候了,他手持宝剑,笑而不语。
“前辈的内力、轻功俱是让人佩服,晚辈算是见识了。”
“雕虫小技,焉敢班门弄斧!”那女子似很不服气,她本是青年一辈的翘楚,自视甚高。如今窥得刘文辉的手法,还不知是敌是友,自然生出促狭之意。
“我不是来听你们一红一白的,我只是想劝你们快些离开此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界。”
“哦,就凭你一句话,就想打发我们走吗?”黄衫女子很是不屑。
刘文辉不怒反笑,笑声如洪钟镇海,磅礴凛然,直人心魄。那女子内力修为本不低,但遇上刘文辉就差了些,有些迷迷糊糊了。
李霖枫也够呛,他极力自制,不让真气四处乱串,可脸上还是憋得跟个红果似的。
刘文辉知他们内力不够,也不想为难他们,笑声渐止,朗声道:“怎么,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这……”李霖枫想言语,却被那黄衫女子拦住了,她抢先说道:“做你的大头梦,就这几下子,你也敢口出狂言?”
“哦,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们的手段了!”
“那你就瞧瞧吧,老顽固。”黄衫女子转身拔剑,意欲强攻,身法也是快极,转瞬间,已跃出数丈,直向刘文辉。
“庄妹不可。”李霖枫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剑指刘文辉,他却巍然不动,似一尊石佛卧地,大气不羁。庄娉婷见他不动,面露冷笑,心道:此贼如此托大,明摆着送死,死了,可不要怪我心狠。她小心驭剑,在靠近刘文辉身边,再辅以剑诀掷出,使出“千剑诀”。剑花漫天,清影流动,一张无形剑网向刘文辉罩来,情形已是千钧一发了。
周遭空气都似凝固了,剑夹一道白光向刘文辉袭来,白光照的黑夜如同白昼,刺得旁人睁开眼都有些吃力,连李霖枫也惊叹于庄娉婷的剑道修为了,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厉害。
庄娉婷微闭美眸,满心得意,这下那死老头必死无疑了。
白光散去,留下极昼后的丝丝亮影,李、庄二人都期待刘文辉的如何了?烟尘散开,迷雾吹散,令两人大为吃惊的是,刘文辉不但没“死”,而且还接住了庄娉婷的剑,一如先前的气势,内敛如石佛。
庄娉婷差点连眼珠子都蹦了出来,自己苦心练就的剑招被这怪人毫不费力解破了,而且还接住了自己的剑,这要传扬出去,自己哪还有脸再持剑行走江湖啊!
“剑神叟是你们的师傅?”
声音依旧如洪钟,只是少了些凛然的霸气。
“你……你怎么……知道。”庄娉婷说话都结结巴巴了。
“连‘千剑诀’的殇神式都不识得,我就不用在江湖混了。”刘文辉不急不慢,口气悠闲的很。
“你认识我们的师傅?”连李霖枫的眼珠子也快掉出来了,自己的师傅已经淡出江湖十数年了,虽然在此前,师傅的大名人尽皆知。但时过境迁,一晃就是十几年的光景,现在知晓自己师傅名号者真是寥寥无几了,他却是如何得知的?
“那老鬼还好吧?”
“嗯”李霖枫还没回过神来,“师傅他身子还算硬朗,前辈认识家师?
“废话,我们还交过手哩,只是互有输赢罢了。”
李霖枫与庄娉婷不置可否,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好了,闲言碎语就不要讲了,你们的实力我已经摸透了。这女娃太过目中无人了,我要好好替老鬼教训教训她,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啊!”李霖枫自知不是刘文辉的敌手,只能求情,可他哪里拦得住刘文辉啊。
刘文辉双手运力,两眼爆出精光,庄娉婷那把剑冒着白气,渐渐软了下来,刘文辉竟在炼化那把剑。
“前辈住手,小女知错了。”那剑是一柄千金难求的好剑,可关键不在于此,那剑是自己的命啊。对于一个使剑的人来说,剑即是命,而且贵于命。而现在剑即将被毁,就向自己的脖子被人掐着一样,死到临头,自然得放下一切面子。
“知道悔改了吗,记得天外有天这句话,功夫没到家,就如此张狂,真不知道老鬼怎么教你的!”
“罢了,我也不必怎么绝。”刘文辉再一运劲,庄娉婷的剑又重焕光芒,熠熠生辉起来。没多一伙,她的剑就回复如初了。